时间,在九幽寒窟的深处失去了意义。
涵婓背靠着冰冷的、散发着幽蓝磷光的巨大冰柱,身体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胸前悬浮的血玉之上——或者说,锁定在血玉核心那只刚刚睁开的眼睛上。
冰冷,漠然,瞳孔深处是旋转的混沌与绝对的虚无。它没有眼睑,没有情感,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玉石之中,只是此刻才向凡俗显露出它真实的一角。被它“注视”着,涵婓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看穿、被置于绝对零度下审视的恐怖寒意。帝君兽在血玉空间角落的光茧中不安地蠕动了一下,鳞甲下的血纹闪过一丝微弱的红芒。
咚咚!咚咚!
冰窟深处传来的心跳声越来越沉重,如同太古巨神在苏醒,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空间剧烈震颤。洞顶巨大的冰锥如同断头的铡刀,不断轰然砸落,在坚硬的冰面上粉碎,溅起漫天冰尘。苍蓝色的光晕从深渊底部弥漫开来,越来越亮,将涵婓惊恐的脸庞映照得一片幽蓝。这光并非照亮,而是冻结,光线所及之处,连空气中翻腾的冰尘都被瞬间定格,形成一片片诡异悬浮的冰晶幕墙。
而在这片加速苏醒的、冻结一切的苍蓝意志核心,赤瞳的身影如同被钉死在琥珀中的困兽,凝固在那惊骇欲绝的姿态上。
他燃烧的污秽血焰被压制得紧贴体表,仅剩的独眼中,疯狂的血色火焰如同风中残烛,在苍蓝光芒的冲刷下剧烈摇曳、黯淡,几乎熄灭。那深青色的幽冥寒毒失去了血焰的压制,如同贪婪的毒蛇,沿着他体表焦黑的裂痕疯狂钻入,所过之处,肌肉、骨骼、经脉都发出细微的、被急速冻结的咔咔声,覆盖上一层死寂的霜白。他想要咆哮,想要挣扎,想要撕裂这该死的禁锢,将那个该死的丫头连同她怀里那块诡异的玉一起碾成齑粉!但无形的枷锁死死锁住了他的一切——动作、真元、甚至连沸腾的杀意和焚心的怒火,都被这股浩瀚、冰冷、不容抗拒的意志强行冻结、凝固!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只冰冷的眼睛带来的恐惧,以及体内肆虐的、将他拖向永恒沉寂的极寒!
“不…可…能!”赤瞳的意念在凝固的识海中疯狂嘶吼,带着天榜强者的最后尊严和不甘。他是血灵宫第三血将!是令北荒修士闻风丧胆的“赤瞳”!怎会…怎能…被一个早已消亡种族的残魂所禁锢?!
仿佛是回应他灵魂深处的咆哮,也或许是这渺小蝼蚁的挣扎终于引起了深渊中那伟大存在的些微“注意”。
咚——!!!
一声前所未有的心跳,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雷鸣,猛然炸响!
整个九幽寒窟,在这一刻仿佛拥有了生命!洞壁、冰柱、地面…所有由幽冥玄冰构成的物质,都随着这声心跳同步震颤、共鸣!苍蓝色的光芒骤然炽烈,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澎湃!
涵婓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和渺小感狠狠攫住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死死攥住胸前的血玉,那只冰冷的眼睛依旧毫无波澜地“看”着前方,仿佛那撼动天地的意志不过是拂过它表面的微风。
在赤瞳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如果他还能“看”的话),深渊底部,那片最浓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区域,缓缓地“动”了。
不是物质层面的移动,而是空间的扭曲,概念的凝聚。
无尽的苍蓝光芒、冻结万古的幽冥寒气、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意志…所有这些无形的存在,以一种涵婓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坍缩、汇聚、塑形!
光芒凝聚成流淌的脉络,寒气凝结为晶莹的骨骼,意志沉淀为不朽的核心。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深渊的黑暗中缓缓探出。
它完全由最纯粹的、凝固的苍蓝色极寒能量构成,巨大到足以轻易握住一座山峰!手掌的轮廓带着一种非人的、近乎完美的几何美感,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原始力量感。掌心之中,并非掌纹,而是无数细密繁复、如同宇宙星图般不断生灭流转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每一次明灭,都引动着整个寒窟的幽冥寒气与之共振,发出低沉的、如同远古神只低语的嗡鸣。
这只手,就是意志!就是法则!就是这片幽冥绝域本身意志的具现化!
它探出的速度看似缓慢,却完全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前一瞬还在深渊底部,下一刹,那巨大的、散发着冻结时空气息的苍蓝指尖,已然悬停在赤瞳被禁锢的躯体上方。
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没有毁天灭地的声势。只是存在本身,就带来了绝对的压制和…审判。
赤瞳凝固的独眼中,最后一丝疯狂的血焰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对更高维度存在的本能敬畏,是对自身存在即将被彻底抹除的终极绝望!他“看”到了那只手,更“看”到了手掌中心那流转的符文星图——每一个符文,都代表着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极寒法则!他引以为傲的焚世血焰,在那符文面前,渺小得如同烛火之于烈日!
“聒噪。”
一个意念,直接在涵婓和赤瞳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不是声音,而是整个冰窟亿万玄冰共同震颤发出的、直抵灵魂的共鸣!冰冷,淡漠,带着一种俯瞰尘埃、碾死蝼蚁的绝对漠然。
随着这个意念的落下,那只悬停的苍蓝巨手,以一种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抹除一切概念的姿态,对着赤瞳,轻轻拂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赤瞳被苍蓝意志冻结的躯体,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脆弱琉璃,从与巨手接触的右肩部位开始,无声无息地…晶化!
首先是皮肤,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和生机,化为一种剔透却死寂的苍蓝水晶。紧接着是肌肉、骨骼、经脉…晶化的过程如同瘟疫般飞速蔓延!赤瞳的右臂、右胸、右半边头颅…在涵婓瞪大的眼眸注视下,以一种诡异而恐怖的速度,从鲜活的血肉之躯,变成了栩栩如生、却又毫无生命气息的苍蓝冰雕!
赤瞳仅存的左眼眼球在晶化的眼眶中疯狂转动,里面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剧痛和终极的恐惧。他张着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嘶吼,但声带早已冻结晶化。只有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混合着无尽怨毒和绝望的灵魂波动,如同最后的涟漪,荡漾开来。
拂过的巨手并未停留,如同掸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下一秒。
哗啦——!!!
那刚刚晶化的、赤瞳的右半边躯体,连同他体表最后挣扎摇曳的污秽血焰,如同被亿万载时光瞬间风化的沙堡,无声无息地崩解了!化为漫天晶莹剔透、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冰尘粉末!没有一滴血,没有一块碎肉,只有最纯粹的能量和物质被彻底分解、归于寒冷的极致寂静!
赤瞳消失了小半边身体!
残存的左半边身体失去了支撑,如同被丢弃的破麻袋,重重砸落在下方的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断裂的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片光滑如镜、覆盖着厚厚死寂白霜的切面!深青色的幽冥寒毒失去了血焰的抵抗,如同找到了最肥沃的土壤,疯狂地顺着伤口侵蚀而入,所过之处,残余的肌肉和骨骼迅速变得灰败、僵硬,覆盖上更厚的冰霜。他像一条被斩断后仍在蠕动的蛆虫,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深渊的方向,瞳孔涣散,里面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打落尘埃的、源自灵魂的恐惧和茫然。天榜二十九的绝世凶焰,在这一拂之下,彻底熄灭!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半具残躯,在极寒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最终的冻结。
苍蓝的巨手完成了这轻描淡写的一击,并未消散。它缓缓收回,巨大的掌心转向了涵婓的方向。掌心中央,那流转不息的符文星图微微调整了轨迹,中心一点深邃的光芒,似乎“聚焦”在了涵婓身上…或者说,聚焦在了她胸前那枚睁着冰冷眼睛的血玉之上。
一股比面对赤瞳时更庞大、更古老、更难以言喻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包裹了涵婓。这意志冰冷浩瀚,带着审视万古的沧桑,涵婓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在这意志面前,连思维都近乎停滞。她体内的真元彻底冻结,血液流速降到极限,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擦肺腑的剧痛。
帝君兽在血玉的光茧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对这意志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某种奇异的渴望?它鳞甲下的血纹明灭不定,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守界人…” 那个浩瀚、冰冷、直抵灵魂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涵婓清晰地感觉到,这意念的“焦点”,穿透了她的身体,牢牢锁定在她胸口的血玉之上!那并非对她身份的确认,更像是对某个“标记”或“凭证”的确认。
“钥匙…终于归位了…” 意念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沉寂万古的死水泛起了一丝涟漪,又像是某种漫长等待终于看到终点的释然。“门…要开了…”
涵婓脑中一片空白。“守界人”?“钥匙”?“门”?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她混乱的意识上,却无法拼凑出任何清晰的图景。她是谁的守界人?钥匙是什么?门又通向哪里?幽冥祖魂为何会认定她是?难道是因为…这块血玉?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胸前。
血玉上那只冰冷的眼睛,依旧毫无情感地“看”着前方,对祖魂那浩瀚的意志和涵婓内心的惊涛骇浪,没有任何回应。玉身内部的混沌缓缓流转,仿佛那片虚无才是它永恒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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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幽冥地脉交汇点——霜寒裂谷。**
凛冽的罡风如同无形的巨刃,切割着灰黑色的嶙峋岩壁,发出鬼哭般的尖啸。谷底深处,并非泥土,而是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极寒阴脉。寒气凝成实质的白雾,在裂谷中翻滚涌动,能见度不足十丈。
一道身影,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静静伫立在裂谷边缘一块突出的黑色巨岩上。他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与周围阴森酷寒的环境格格不入。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劈,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刺穿这浓郁的寒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负的那柄剑,剑鞘古朴,没有任何装饰,却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斩断万物的锋锐气息,连周围翻滚的寒气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都会被无声地切开、湮灭。
天榜强者,“霜刃”冷无锋。
他微微闭目,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细致地扫描着下方粘稠流淌的幽冥阴脉。他在追踪,追踪不久前那股引发地脉异常波动的源头,那波动中夹杂着一丝令他道心都为之警惕的、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气息。线索指向这里,却又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全神贯注感知地脉的微妙韵律时——
咚!!!
一声沉闷无比、仿佛从大地最深处传来的搏动,猛地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浓郁的寒雾,狠狠撞在他的神识之上!
“嗯?!”冷无锋霍然睁眼,锐利的眼眸中爆射出尺许长的精芒!脚下的黑色巨岩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晃,体内精纯浩瀚的剑元竟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一股冰冷、古老、浩瀚无边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扫过整个裂谷!
这意志…来自九幽寒窟方向!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感知到的都要清晰、都要强大!强大到让他这位天榜前列的强者,都感到了灵魂层面的沉重压力!
“彻底苏醒了?”冷无锋的眉头第一次紧紧蹙起,冷峻的脸上掠过一丝凝重。这绝非寻常的遗迹意志!这力量层次…已然接近传说!
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在这股浩瀚意志爆发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下方原本平稳流淌的幽冥阴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骤然掀起了狂暴的“浪涛”!粘稠的蓝色阴气疯狂地翻滚、咆哮,无数阴寒的地脉煞气被强行搅动、喷发出来!
轰隆隆——!
整个霜寒裂谷地动山摇!两侧的岩壁在剧烈的震动中大片大片地崩塌,巨大的石块如同陨石般砸落,激起阴脉中滔天的蓝色浪花!浓郁到化不开的幽冥寒气混合着地底煞气,如同失控的怒龙,冲天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不仅打断了冷无锋的追踪,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呜——嗡——!”
一种刺耳、冰冷、毫无生命波动的机械嗡鸣声,穿透了地动山摇的轰鸣和寒气的呼啸,猛地从裂谷下方、那翻腾的幽冥阴脉深处传来!
紧接着,数道漆黑的身影,如同被狂暴阴脉喷吐出来的污秽之物,猛地从粘稠的蓝色阴气浪涛中破浪而出!
它们的身躯呈现出非人的扭曲结构,覆盖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猩红的电子眼在翻腾的寒雾中亮起,如同地狱恶鬼的注视。为首的一具傀儡格外高大,胸口镶嵌的核心正散发着不祥的红光,核心表面,一个扭曲的、令人心悸的梵天符文幽幽闪烁——正是第三血将麾下的血灵杀戮傀儡!它们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地脉暴动,从地脉深处某个隐藏的通道或据点给强行“冲”了出来!
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甫一出现,猩红的电子眼瞬间就锁定了裂谷边缘那唯一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的目标——冷无锋!
“发现高能生命体…威胁等级:绝高…清除指令启动!”机械的合成音冰冷地响起。
嗤嗤嗤——!
数十道手臂粗细的猩红能量光束,撕裂寒雾,带着毁灭性的高温,瞬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朝着冷无锋当头罩下!与此同时,数具速度型傀儡如同黑色的闪电,手臂弹出高速旋转的链锯刃,撕裂空气,从不同角度悍然扑杀而至!配合默契,攻势狠辣,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冷无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万载寒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被冒犯的冰冷杀意,以及…一丝被搅扰了追踪线索的愠怒。
“不知死活。”他薄唇微启,吐出四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地动山摇的轰鸣和傀儡的嗡鸣。
面对交织而来的猩红光束网和近在咫尺的链锯刃风暴,冷无锋甚至没有拔剑。
他只是站在那里,背负双手,月白长衫在狂暴的罡风和寒气中猎猎作响,纤尘不染。
嗡!
一股无形却无比恐怖的剑域,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这剑域并非剑气纵横,而是一种绝对的“锋锐”概念!领域之内,万物皆可斩!
嗤嗤嗤——!
那足以熔金化铁的猩红能量光束,在进入剑域范围的瞬间,就如同脆弱的丝线遇到了无形的利刃,无声无息地被切割、分解、湮灭成最原始的光粒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荡起!
而那几具扑到近前、链锯刃已触及冷无锋衣衫的迅捷傀儡,它们的动作骤然凝固!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亿万柄最锋利小剑构成的墙壁!下一秒,它们坚硬无比的金属躯体上,浮现出无数细密到极致的、纵横交错的切割线!
哗啦啦——!
几具强大的血灵杀戮傀儡,如同被推倒的积木,瞬间解体!化作无数切割面光滑如镜的金属碎块,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冷无锋脚下的黑色岩石上,切口处甚至没有火花,只有绝对的平滑!
仅仅一个意念,剑域微张,扑杀而来的傀儡先锋便已化为满地废铁!
“核心傀儡。”冷无锋冰冷的目光穿透翻腾的寒雾,瞬间锁定了那具胸口镶嵌着梵天符文的巨大指挥型傀儡。就是它发出的清除指令。
那核心傀儡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显然冷无锋展现出的力量远超它的计算。“目标超出预估…请求…增援…启动…自毁…”机械的合成音带着一丝紊乱。
“聒噪。”冷无锋的声音比这幽冥裂谷的寒风更冷。
这一次,他动了。
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核心傀儡所在的方向,随意地,由上至下,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
没有撕裂空间的异啸。
只有一道极致的“线”。
一道仿佛由“斩断”这个概念本身凝聚而成的、细若发丝、凝练到极致的“线”,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出现在那核心傀儡的正上方!
那核心傀儡似乎察觉到了灭顶之灾,胸口的梵天符文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层厚重的血色能量护盾瞬间在它体表凝结!这护盾的强度,足以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然而,在那道凝练到极致的“线”面前,这层看似坚固的血色护盾,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嗤——!
细线无声无息地切过护盾,切过傀儡那厚重的合金装甲,切过它胸口那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核心,切过它身后翻腾的幽冥阴气浪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轰隆!
核心傀儡的动作彻底僵住,猩红的电子眼瞬间熄灭。它那巨大的身躯,连同体表未散的血色护盾,以及它身后被切开的幽冥阴气浪涛,沿着一条绝对光滑、笔直的切面,缓缓地…向两侧滑开!
切口平滑如镜,映照着裂谷上方灰暗的天空和翻腾的寒雾。连它胸口那颗镶嵌着梵天符文的核心,也被完美地一分为二,符文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两块烧焦的顽石。
一剑!仅仅凌空一指!
第三血将麾下负责此次突袭万剑阁营地、并在此地脉节点潜伏的核心指挥傀儡,连同它召唤出的护卫,便被彻底抹除!如同从未存在过!
冷无锋缓缓收回手指,指尖萦绕的一丝无形剑意悄然散去。他看都没看那化为两半坠入阴脉的傀儡残骸,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九幽寒窟的方向,眉头锁得更紧。
“幽冥祖魂…血灵傀儡…还有那古怪的吞噬气息…”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呼啸的寒风撕碎,“北荒…要乱了。”
一股极其隐晦、却无比精纯凝练的幽冥寒气,如同狡猾的毒蛇,顺着刚才他释放剑意时那细微的通道,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指尖经脉。冷无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冷哼一声,体内浩瀚的剑元瞬间奔涌,如同最锋利的剃刀,试图将这丝寒气绞碎驱除。
然而,那丝寒气却异常顽固,带着一种古老的、沉淀的意志,虽然微弱,却如同附骨之疽,仅仅被剑元逼退了一丝,便牢牢地扎根在他经脉最细微的末梢,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仿佛骨髓都要被冻结的刺痛感。冷无锋冷峻的脸上,眉头第一次因为不适而微微蹙起。这寒气…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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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寒窟深处。**
苍蓝的巨手悬浮在深渊之上,掌心流转的符文星图中心,那点深邃的光芒依旧“注视”着涵婓胸前的血玉。浩瀚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这片空间,带着审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或者说是确认后的沉寂?
涵婓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了,不仅仅是身体,连思维都变得无比迟钝。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冰刀,帝君兽在血玉中的不安也清晰地传递到她心中,混合着对那巨手的恐惧和对血玉内部冰冷意志的抗拒。
“守界人…钥匙…”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在涵婓灵魂深处回荡,这一次,似乎更加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归位…职责…重启…”
职责?什么职责?重启什么?涵婓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不安。她只是一个被追杀的、侥幸得到异兽和血玉的普通修士,怎么突然就成了什么“守界人”?这沉重的称谓背后,意味着什么?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血玉。
嗡——!
就在那意念落下的瞬间,涵婓胸前的血玉,猛地一震!
玉身上那只冰冷的眼睛,瞳孔深处那旋转的混沌与虚无,骤然加速!一股比幽冥祖魂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难以定义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猛地从血玉内部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并非寒冷,也非炽热。它带着一种鸿蒙初开、万物未分的混沌感,一种包容一切、吞噬一切、又衍化一切的原始力量感!它霸道地撕开了幽冥祖魂那冻结一切的苍蓝意志对涵婓的压制!
涵婓只觉得浑身一轻,冻结的血液和真元瞬间恢复了流动,僵硬的身体重新获得了控制。但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意志冲击,狠狠撞入了她的识海!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幻象碎片在她脑中疯狂闪现:崩塌的星辰、燃烧的巨兽、断裂的锁链、无尽的血海…还有一道贯穿所有幻象的、模糊却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血玉内部的混沌气息爆发,显然也出乎了幽冥祖魂的意料。
那只悬浮的苍蓝巨手,掌心流转的符文星图骤然停滞了一瞬!浩瀚冰冷的意志中,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出一丝…愕然?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遇到同等级存在的…警惕?
巨手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后缩回了一丝距离。掌心中心那点深邃的光芒,不再“注视”涵婓,而是完全、彻底地锁定在血玉那只睁开的、混沌旋转的眼睛上!
两股同样古老、同样浩瀚、却又属性截然不同的意志,在这九幽寒窟的深渊之上,在这弥漫的苍蓝光晕与翻腾的混沌气息之中,无声地对峙着。
没有能量的碰撞,没有空间的撕裂。
只有一种概念层面的、无声的角力。
一边是冻结万古、掌控幽冥的绝对秩序之寒。
一边是鸿蒙初判、吞噬衍化的原始混沌之力。
涵婓被夹在这两股恐怖意志的中间,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渺小,脆弱,灵魂都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威压下痛苦呻吟。帝君兽在血玉空间内发出了恐惧与兴奋交织的低吼,光茧剧烈波动。
“钥匙…已醒…”幽冥祖魂那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意味,像是确认,又像是…某种更深的忧虑?“…它…醒了…”
随着这意念的传递,那只苍蓝的巨手,开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深渊底部沉去。掌心流转的符文星图光芒逐渐收敛,最终彻底隐没于那片浓郁的幽暗之中。笼罩整个空间的浩瀚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平息。
咚咚…咚咚…
那沉重的心跳声依旧在持续,但节奏明显放缓,恢复了之前那种缓慢、悠长的韵律,仿佛那伟大的存在再次陷入了沉睡,只是这一次的沉睡,似乎不再那么“沉”。
冰窟深处翻涌的苍蓝光晕也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洞壁上幽蓝的磷光,和空气中依旧刺骨的寒冷。
压在涵婓身上的无形重负骤然消失。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灵魂被反复冲刷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颤抖着手,再次摸向胸口的血玉。
那只冰冷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闭合。玉身恢复了之前的温润(虽然依旧冰凉),内部翻腾的混沌气息也平息下去,只剩下缓缓流淌的血色光晕,以及…那丝顽强存在的、代表着玄甲神魂碎片的淡金细丝。
仿佛刚才那震撼灵魂的对峙,那双恐怖眼睛的睁开与闭合,都只是她濒死压力下产生的幻觉。
但涵婓知道,那不是幻觉。
她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在那浩瀚意志和混沌气息的冲刷下,她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印记——一个由极简线条勾勒出的、仿佛由两扇门扉组成的古老符文。符文呈现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时而散发出微弱的苍蓝寒光,时而又被一丝混沌的暗影所笼罩。
“守界人…钥匙…”涵婓看着掌心这个神秘的印记,喃喃自语,冰窟深处那悠长的心跳声,如同烙印,一声声敲打在她混乱而充满未知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