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兽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粘稠的血沫声,在死寂的荒林深处回荡。它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一处勉强能避风的岩石凹陷里,墨玉般的鳞片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和翻卷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胛一直撕裂到肋下,边缘皮肉焦黑翻卷,不断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微弱幽绿荧光的血液。涵婓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左臂的幽冥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与帝君兽伤口处传来的幽冥侵蚀之力疯狂共振。他紧咬着牙关,牙龈渗出血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从荒村诡医药柜暗格中夺来的那支血灵军制式解毒剂,狠狠扎进了帝君兽脖颈相对完好的鳞片缝隙!
“噗嗤!”尖锐的琉璃针管刺破坚韧的表皮,内里粘稠如融化红宝石的药剂,在强大的压力下瞬间注入帝君兽滚烫的血液之中。
“吼——!!!”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狂暴怒意的咆哮猛地炸开!帝君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剧烈地弹起、痉挛!暗金色的兽瞳瞬间被汹涌的幽绿彻底吞噬,狂暴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洪流,从它每一片鳞甲的缝隙、每一道狰狞的伤口中疯狂喷涌而出!粘稠的幽绿光焰升腾,将周围嶙峋的怪石、枯死的树干映照得如同幽冥鬼域!强大的冲击波将涵婓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他挣扎着抬头望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只见帝君兽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在幽绿光焰的包裹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愈合着!焦黑的皮肉剥落,新生的、带着金属般暗沉光泽的组织迅速填补空缺。但同时,那幽绿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暴戾,如同有生命般在帝君兽体表疯狂游走,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在吞噬着它残存的生命力。解毒剂在强行驱散幽冥侵蚀,却也像投入油锅的冷水,彻底引爆了帝君兽体内狂暴的幽冥能量!它陷入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或者说,是更深层次的失控边缘。
片刻的疯狂挣扎后,那股狂暴的能量似乎耗尽了帝君兽最后的气力。它庞大的身躯轰然砸落在地,溅起大片的枯枝败叶和尘土。幽绿的光焰并未熄灭,反而如同活物般缓缓收敛,在它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不断流淌变幻的光膜。它巨大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暗金色的兽瞳彻底闭合,只剩下粗重而紊乱的喘息,每一次呼气都带出幽绿的星点。
它彻底陷入了深度昏迷,或者说,被体内两股恐怖力量的激烈交锋拖入了意识的最深渊。
涵婓挣扎着爬过去,背靠帝君兽尚有余温的庞大身躯坐下,剧烈的喘息牵动着全身的伤痛。他艰难地从怀里摸出几株在逃亡路上顺手采集的、勉强能止血镇痛的低阶草药,看也不看便塞入口中,用力咀嚼。苦涩辛辣的汁液混合着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感,勉强压下左臂幽冥纹路那火烧火燎的剧痛。
夜风穿过荒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亡魂的低泣。远处似乎有野兽的嚎叫隐隐传来,更添几分凄厉。涵婓强打精神,在帝君兽和自己身边撒下最后一点遮掩气息的药粉,又在周围布下几个简陋却致命的触发陷阱。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背靠着帝君兽冰冷坚硬的鳞甲,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紧绷的神经。他不敢睡死,只能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警惕地倾听着黑暗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就在他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时——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血腥与毁灭气息的洪流,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垮了他意识的门槛!
不是声音,不是画面,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抓住头颅,狠狠按进了沸腾的血海深渊!
涵婓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极致的痛苦和惊骇而放大到极限,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看到的不是荒林冰冷的岩石和夜空,而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景象!
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一张巨大无朋、覆盖了整个视野的、蠕动的、粘稠的血膜!无数粗大扭曲、如同腐烂巨蟒般的猩红血管在血膜下虬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有瀑布般的污浊血雨倾盆而下!血雨砸落在下方龟裂焦黑、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暗紫色火焰的大地上,蒸腾起浓稠刺鼻的血雾!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灼热、粘稠、充满了铁锈腥甜和内脏腐烂恶臭的浓汤!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刀片,切割着肺腑!
大地如同被远古巨神用战锤反复轰击过,布满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裂谷深处,翻滚着暗红色的、如同粘稠血浆般的熔岩,无数扭曲的、非人的影子在熔岩中哀嚎挣扎,试图爬出,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回去,化为新的燃料!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骸骨散落各处,有巨龙的、有不知名巨兽的、更多的是庞大到超乎想象的人形骸骨!骸骨上覆盖着残破的、闪烁着黯淡神光的甲胄碎片,昭示着它们生前曾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断裂的神兵利器如同墓碑般插在焦土上,残存的锋刃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气!
在这片破碎大地的中央,一道身影矗立着。
祂的身躯并不算顶天立地的庞大,却仿佛是整个血色世界的中心,是毁灭的源头,是规则的具象!无法看清祂的容貌,甚至无法分辨祂的形体轮廓,祂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团不断扭曲、坍缩、又重组的混沌阴影!唯有两点光芒清晰无比——那是祂的“眼睛”,如同两轮悬于深渊之上的、冰冷无情的血色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抽取着整个世界的生命力,带来更深沉的绝望!
祂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空间就在无声地哀鸣、破碎、湮灭!法则的碎片如同飘零的雪花般在祂周围飞舞、消散!
**圣主!**
这个称谓如同冰冷的烙印,瞬间刻入涵婓的意识深处,带着无上的威严与绝对的恐怖!这是帝君兽记忆深处最根源的恐惧,最刻骨的仇恨!
“吼嗷——!!!”
一声震裂苍穹、饱含无尽悲愤与不屈的咆哮,猛地撕裂了这片血色世界的死寂!这咆哮声涵婓无比熟悉,却又远比他所认识的帝君兽更加古老、更加苍凉、充满了洪荒的霸烈!
循着咆哮望去,涵婓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住,猛地拉近!
他看到了!
在一片被圣主威压硬生生碾平、化为琉璃状结晶的巨大平原上,一头巨兽正朝着那毁灭之源发出挑战的怒吼!
那巨兽的形态……依稀能辨认出帝君兽的影子,却远比涵婓所知的更加巍峨、更加完美、更加充满毁天灭地的原始力量!它的身躯如同由最纯粹的暗夜星辰熔铸而成,覆盖着深邃如宇宙背景、流淌着星河流光般神秘纹理的鳞甲!每一片鳞甲都仿佛蕴藏着一个微缩的星系,明灭不定。巨大的骨翼遮天蔽日,翼膜上烙印着繁复古老的法则符文,每一次扇动都卷起撕裂空间的混沌风暴!它昂起的头颅威严神圣,巨大的犄角缠绕着紫色的雷霆,暗金色的双瞳如同两轮燃烧的太阳,喷射出焚尽万物的怒火!
这才是真正的、全盛时期的帝君兽!是足以撼动星辰、搏杀神明的洪荒巨凶!
然而此刻,这尊洪荒巨凶却显得无比悲壮。它那完美如神造的身躯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有的伤口深可见骨,流淌着熔岩般的金色血液;有的伤口被一种污秽的、蠕动的暗红色能量侵蚀,不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最致命的几处,甚至能看到它体内那如同微型恒星般燃烧、散发出恐怖能量波动的本源核心——正在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
在帝君兽庞大身躯的周围,是无数陨落的强者!他们的尸体堆积如山,破碎的甲胄、断裂的神兵、残破的战旗混杂在血泥之中。有身披霞光、驾驭仙禽的飘渺仙尊,有肌肉虬结、图腾闪耀的蛮荒战神,有驾驭元素洪流、法袍残破的大魔导师……他们生前无一不是叱咤风云、雄霸一方的存在,此刻却如同蝼蚁般被碾碎,成为这片血色地狱微不足道的注脚。
帝君兽是这片绝望战场上,最后还在咆哮、还在燃烧、还在向那不可名状的毁灭之源发起冲锋的存在!它巨大的骨翼每一次扇动,都卷起湮灭星辰的风暴,暗金色的吐息如同开天辟地的光矛,狠狠轰向圣主!然而,那足以轻易毁灭一方小世界的恐怖攻击,落在圣主那混沌扭曲的身影上,却如同泥牛入海,仅仅让那两点血色漩涡般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一下。
“归源。”
一个无法分辨性别、无法描述音色、仿佛由亿万生灵临终哀嚎糅合而成的声音,直接在涵婓的意识最深处响起!冰冷、漠然,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不容置疑的法则意志!
随着这声宣告,圣主缓缓抬起了祂的一只“手”——那并非实质的手掌,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由纯粹湮灭法则构成的混沌阴影!
阴影对着帝君兽冲锋的方向,轻轻一握。
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任何能量碰撞的轰鸣。
涵婓的“视线”中,帝君兽那撕裂空间、足以焚灭星辰的毁灭吐息,在距离圣主还有千丈之遥时,就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冰雪,开始……分解!
构成吐息的那毁天灭地的能量,那凝练到极致的法则符文,那焚尽万物的意志……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混沌阴影笼罩的范围内,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开始崩解!绚烂的金色光流如同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画作,迅速褪色、消散,化为最原始、最基础、毫无意义的能量光点,然后被那片混沌阴影无情地吞噬、吸收!
这不是能量的抵消,这是存在的抹除!是万物归源的终极权柄!
帝君兽那如同燃烧太阳般的暗金双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惊骇”的情绪!它庞大的身躯在虚空中猛地一顿,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一股无法抗拒、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它的心脏!它引以为傲、足以撕裂星辰的力量,在对方那轻描淡写的“归源”之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
“不——!!!”
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带着无尽不甘的咆哮从帝君兽口中爆发!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自身力量被彻底否定、对守护之物即将毁灭的终极愤怒与悲怆!它不顾一切地燃烧起体内那如同恒星般的本源核心,璀璨到极致的光芒从它每一片鳞甲的缝隙中迸射而出,试图挣脱那“归源”法则的锁定!
然而,圣主那两点血色漩涡般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挣扎的帝君兽,如同看着砧板上徒劳蹦跳的鱼。祂那由混沌阴影构成的“手”,再次缓缓抬起,这一次,指向了帝君兽本身!
一股无法形容的大恐怖瞬间攫住了涵婓!他仿佛与帝君兽感同身受!他“看”到帝君兽体表那流淌着星河流光的完美鳞甲,开始如同风化的岩石般剥落、消散!他“感受”到帝君兽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正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意志强行抽离、分解!他“听”到帝君兽那不屈的灵魂,在法则层面的抹杀下发出无声的哀鸣!
“吼!!!”濒死的咆哮震动着涵婓的识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帝君兽即将被彻底“归源”抹杀的瞬间——
一道身影,突兀地闯入了这片属于神魔的终极战场!
快!快到超越了时空的概念!如同一道撕裂永恒黑暗的血色闪电!
那身影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纤细。她穿着一身残破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丽轮廓的赤红战甲,甲胄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一头如瀑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肆意狂舞,沾染着血污与尘埃,却依旧无法掩盖其下那张……惊心动魄的容颜!
涵婓的意识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洛红衣?!
不!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洛红衣!眼前这张脸,虽然与洛红衣有着九分相似的轮廓,眉眼间甚至带着一丝相似的清冷倔强,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她眉宇间凝聚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威严,一种历经万战、血染征袍的沧桑,一种……视死如归、向死而生的决绝!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洛红衣那带着几分少女倔强的明眸,而是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燃烧着足以焚尽苍穹的怒火,沉淀着亿万生灵陨落的悲伤,以及……一种洞穿万古的、非人的冰冷神性!
她是谁?!
那酷似洛红衣的女子,无视了圣主那足以令神明颤栗的恐怖威压,无视了周围空间不断湮灭的法则乱流!她的身影快如鬼魅,目标明确——直扑圣主那由混沌阴影构成的、正施展“归源”权柄的手臂!
她的右手,紧紧握着一件东西!
那东西散发出一种涵婓无比熟悉、却又远比他所感知过的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气息——血玉!
不!不是完整的血玉!
那是一块……断裂的血玉!
它只有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边缘布满了狰狞的裂口,仿佛是从某个完整的物体上被硬生生掰断下来!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粘稠、仿佛由亿万生灵心头精血凝练而成的暗红色泽,玉体内部,无数细若游丝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幽绿符文在疯狂流转、明灭!那些幽绿符文散发出的气息,与涵婓在赤瞳机械眼核心看到的、与荒村诡医匕首上的獠牙徽记同源的死寂冰冷……一模一样!甚至更加强烈、更加纯粹!
这断裂的血玉,像一颗濒临破碎的、仍在顽强搏动的心脏!
女子身影如电,瞬间已至圣主那混沌手臂的侧面!她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有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灌注了所有愤怒与绝望的——一记直刺!
她右手紧握那断裂的血玉,将其最尖锐、最狰狞的断口,如同世间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入了那片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阴影之中!
“嗤——!!!”
一声仿佛滚烫烙铁刺入寒冰、又像是烧红钢刀切入朽木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异响,骤然在涵婓的意识深处爆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断裂血玉刺入混沌阴影的瞬间,玉体内部那无数疯狂流转的幽绿符文,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幽绿的光焰瞬间吞噬了血玉,甚至沿着女子握玉的手臂向上蔓延!那光芒带着极致的侵蚀、污染、混乱与……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
圣主那由纯粹湮灭法则构成的混沌手臂,第一次……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两点血色漩涡般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转动,锁定了那个渺小如尘埃、却敢向祂挥动“毒牙”的身影!一股涵婓无法理解、却本能地感到灵魂都要被冻结的怒意,如同宇宙寒潮般席卷开来!
“呃啊——!!!”
女子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哼!幽绿的光焰瞬间爬满了她的右臂,甚至蔓延到她的半边脸颊!她身上那本就残破的赤红战甲,在幽绿光焰的侵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崩解!她握玉的右手,血肉在幽绿光芒中飞速枯萎、碳化,露出森森白骨!但她握玉的指骨,却如同铁铸般,死死地、甚至更加用力地将那断裂的血玉,朝着混沌阴影的更深处捅去!
“吼——!!!”
与此同时,濒死的帝君兽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由那女子以生命为代价创造的转瞬即逝的机会!它体内那如同恒星般燃烧、濒临熄灭的本源核心,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璀璨的光芒!它不再试图攻击圣主,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疯狂地灌注到那对遮天蔽日的骨翼之中!
“轰隆——!!!”
骨翼上烙印的古老法则符文瞬间被点亮到极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空间撕裂与时间乱流的混沌风暴,以帝君兽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这股风暴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逃离!
混沌风暴席卷,瞬间将帝君兽那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庞大身躯吞没!也将那手持断裂血玉、半个身体都被幽绿光焰吞噬的女子身影,以及圣主那两点冰冷无情的血色漩涡眼眸……一同卷入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整个血色战场,在涵婓的意识感知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剧烈地晃动、扭曲、破碎!
“呃——!!!”
现实中的涵婓,猛地弓起身子,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胸膛!他双眼、双耳、鼻孔、嘴角,同时渗出殷红的鲜血!那并非物理创伤,而是精神意识遭受了毁灭性冲击后的具象体现!帝君兽濒死的绝望、圣主那“归源”权柄带来的存在抹除感、断裂血玉中幽绿符文的疯狂侵蚀、女子燃烧生命的决绝一击、以及最后撕裂时空的混沌风暴……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搅动着他的灵魂!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脆弱的瓷器,被投入了神魔交战的漩涡中心,瞬间就要被碾成齑粉!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头颅都要炸开!眼前一片血红,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线条、凄厉的哀嚎疯狂闪烁、重叠!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只剩下剧烈的、不受控制的痉挛!左臂的幽冥纹路如同被彻底点燃,灼热的剧痛与梦境中断裂血玉的幽绿符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虫正顺着纹路钻入他的骨髓!
“嗬…嗬…”涵婓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的颤抖带动着身下的枯叶簌簌作响。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嵌入头皮,试图用肉体的剧痛来对抗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帝君兽庞大身躯上传来的幽冥能量波动,与梦境中那幽绿符文的侵蚀感疯狂交织,让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拖入一个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那毁灭性的精神冲击才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留下满地狼藉般的剧痛和眩晕。涵婓如同从溺水的噩梦中挣扎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疼痛。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看向身旁的帝君兽。
它依旧昏迷着,体表的幽绿光膜缓缓流淌,修复着肉体的创伤。但涵婓能感觉到,它体内那股狂暴的幽冥能量,似乎因为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梦境冲击,而变得更加活跃、更加难以控制。更让他心惊的是,帝君兽那巨大的、覆盖着黯淡鳞片的头颅,无意识地微微转动着,喉咙深处发出意义不明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低沉呜咽。
涵婓的目光,死死地、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自己颤抖的左手。左臂的衣袖在刚才的痉挛中撕裂,那狰狞的幽冥纹路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此刻,这纹路正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幽绿微光!光芒的明灭节奏,竟隐隐与帝君兽体表流淌的光膜同步!
而就在这幽绿光芒的映照下,涵婓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
他清晰地“看”到——在自己左手手背的皮肤下,那些扭曲的幽冥纹路中央,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印记轮廓!
那印记的形状……赫然与梦境中,那酷似洛红衣的女子,手中紧握的断裂血玉的轮廓……一模一样!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涵婓的天灵盖!
这不是幻觉!帝君兽的记忆碎片,那场惨烈到无法想象的圣主之战,那手持断裂血玉的神秘女子……还有这莫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血玉印记……这一切,绝非偶然!
“呃…呃…”帝君兽的低沉呜咽声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它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又重重落下,暗金色的兽瞳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地转动着。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出现!
涵婓猛地转头,视线越过帝君兽庞大的身躯,投向荒林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
不是错觉!
在那片纯粹的黑暗之中,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幽绿光芒,如同鬼火般……幽幽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的色泽、那散发出的冰冷死寂气息……与梦境中断裂血玉内部的幽绿符文,与赤瞳机械眼核心的光芒,与诡医匕首上的獠牙徽记……同出一源!
它悬停在黑暗的虚空中,静静地“注视”着涵婓的方向。没有杀意,没有威压,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观察实验品般的……漠然。
幽绿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某种无言的信号。
涵婓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明白了!帝君兽的濒危昏迷,那场源自远古的血战记忆碎片爆发,以及血契带来的精神冲击……这一切造成的剧烈能量波动和精神异象,如同在死寂的深海中投下了一颗炸弹!而这黑暗中亮起的幽绿光点……就是被吸引而来的猎手!是赤瞳?还是其他幽冥爪牙?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匕,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身体依旧残留着精神冲击后的剧痛和虚弱,左臂的幽冥纹路灼热滚烫,手背上那刚刚浮现的断裂血玉印记更是一阵阵刺骨的冰冷。
帝君兽似乎也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威胁,昏迷中的身躯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低吼,体表的幽绿光膜骤然变得不稳定起来,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
黑暗中的幽绿光点,依旧静静地悬浮着,如同毒蛇冰冷的竖瞳。
寂静,重新笼罩了这片小小的避风之地。但这寂静,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沉重,都要致命。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死亡气息。
涵婓背靠着帝君兽冰冷坚硬的鳞甲,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残留的剧痛而微微颤抖。汗水混合着血污,从额角滑落,滴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不敢眨眼。
黑暗中的幽绿光点,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朝着他们藏身的岩石凹陷,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