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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岩壁紧贴着涵婓的后背,粗糙的颗粒感透过被荆棘和碎石划得破烂的衣衫传来,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废弃矿洞深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混合着浓重的尘土味、铁锈味,还有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腐败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肉。黑暗并非纯粹,是无数细小尘埃在微弱光线下的悬浮舞蹈,吸入肺腑带来灼烧般的刺痛。死寂是这里唯一的法则,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嗒…嗒…嗒…”规律而空洞,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如同催命的倒计时。每一次落下,都让涵婓的心脏跟着狠狠一缩。

身旁几步开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在绝对的幽暗中幽幽亮着,是两簇被强行压抑、却依旧能焚尽万物的熔金——帝君兽。他倚靠着冰冷的石壁,姿态看似随意,实则紧绷如即将离弦的利箭。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极小,几乎看不见,但每一次吸气,这狭小空间里本就稀薄的空气似乎都会被瞬间抽走大半,留下令人窒息的真空感。他身上那股属于洪荒凶兽的、浓烈得化不开的煞气,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所压制,如同沉睡的火山,内里岩浆翻滚,表面却覆盖着死寂的灰烬。

追兵的气息,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隔着厚重的岩层和曲折的矿道,依旧执着地、一寸寸地缠绕过来。那是血灵宫赤瞳麾下最精锐的猎犬——血嗅兽。它们发出的嘶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钻入脑海,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骨内搅动。涵婓用力咬住下唇,直至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呻吟。她左手死死按住腰间那枚温润的血玉,它正传递出一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像绝望冰原上唯一的小小火种,艰难地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智。而她的右手,从指尖到小臂,覆盖着一层狰狞的、仿佛与岩石同化的灰白——那是强行触碰上古封印石柱的代价,每一次试图弯曲手指,都会传来骨骼即将碎裂般的剧痛。这石化诅咒如跗骨之蛆,正贪婪地向上蔓延。

“废物。”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砂砾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打破了死寂的平衡。帝君兽甚至没有转头,那双熔金的兽瞳依旧穿透黑暗,仿佛能洞穿层层岩壁,锁定外面那些不断迫近的危险。“连最基本的藏匿气息都做不到,引来了这群烦人的鬣狗。”

涵婓猛地侧过头,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屈辱和怒火瞬间冲上头顶,盖过了恐惧。“是谁吞噬了那三个追兵后突然失控,引动了更大的空间波动?”她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又是谁,现在虚弱得像一条离水的鱼?没有我的血玉暂时遮蔽这片区域,我们早就被撕碎了!”

帝君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饱含威胁的咆哮,那声音在狭窄的矿道中回荡,震得头顶簌簌落下更多尘土。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硫磺与血腥的原始气息。“人类,你在质疑本君?”他缓缓转过头,熔金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两条冰冷的竖线,锁定了涵婓,“若非那该死的共生血契…”

“若非那该死的血契,你现在已经被赤瞳的血链拖回血灵宫,重新钉回那块冰冷的石柱上了!”涵婓毫不退让地迎上那双足以让百兽俯首的凶瞳,腰间的血玉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骤然亮起一瞬,温润的红光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庞,也照亮了帝君兽眼中一闪而逝的、被戳中痛处的暴戾。

共生血契。这个强行将两个截然不同、彼此憎恶的生命捆绑在一起的诅咒,此刻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们紧紧拴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涵婓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君兽体内那股狂暴力量在虚弱与愤怒中的挣扎,每一次力量的涌动都像巨锤敲打着她脆弱的灵魂。而帝君兽,则被迫承受着人类少女渺小生命力的束缚,如同翱翔九天的苍鹰被缚上了沉重的铅块。这种相互的拖累和憎恶,在死亡的步步紧逼下,被无限放大,化为尖利的毒刺,扎向彼此最敏感的神经。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窒息时刻,异变陡生!

“嗡——!”

一种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震动,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这震动并非来自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岩层、从脚下的矿道、甚至从周围的空气本身同时挤压过来!涵婓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搓,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充斥着血液奔流的轰鸣。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侧面栽倒,重重撞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而至,比雷霆更狂暴!整个矿洞,像被一只无形的洪荒巨手抓住,疯狂地摇晃、扭曲!头顶上,那些经历了无数岁月侵蚀、早已脆弱不堪的巨大岩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裂纹如同疯狂蔓延的黑色闪电,瞬间爬满粗壮的柱身和头顶的岩层。

“咔嚓——轰!!!”

第一块,也是最大的一块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从涵婓头顶不足三尺高的地方轰然砸落!溅起的碎石如同暴雨般激射,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痛楚。

“小心!”一声厉喝炸响,并非出自涵婓之口!帝君兽的身影快如一道撕裂黑暗的赤红闪电,在巨石即将把涵婓砸成肉泥的瞬间,已悍然撞至!他没有用手去挡那无可匹敌的重压,而是猛地一脚踹在涵婓身侧的岩壁上!

“砰!”沉闷的撞击声中,涵婓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踹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另一侧相对坚固的岩壁凹陷处,震得她眼冒金星,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出,剧痛让她蜷缩起来。

几乎就在她身体离开原地的同时,那块恐怖的巨石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了她刚刚站立的位置!

“轰——!!!”

地面剧烈震颤,碎石飞溅如雨。烟尘如同浑浊的海浪,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呛得人无法呼吸。涵婓蜷缩在凹陷处,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尘土味和喉头的腥甜。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帝君兽的方向,只见他依旧站在原地,脚下是蛛网般裂开的地面,碎石和尘埃落满他宽阔的肩头。他微微喘息着,刚才那爆发性的一脚显然也消耗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力量,熔金的瞳孔在烟尘中明灭不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野兽般的凶戾,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本能出手后的懊恼?

没等涵婓细想,也没等帝君兽开口讽刺,更大的灾难降临了!

那第一块巨石的砸落,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头顶的岩层,在剧烈的震动和第一块巨石的冲击下,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和平衡!

“轰隆隆隆——!!!”

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如同末日降临的丧钟!视野所及之处,巨大的岩块如同失控的陨石群,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啸疯狂坠落!整个矿洞的结构在发出最后的、绝望的哀鸣。支撑矿道的粗壮木梁,在岩石的撞击下脆弱得像枯枝,瞬间折断、粉碎!更多的岩石失去了束缚,加入这场毁灭的狂欢!

烟尘彻底吞噬了一切。涵婓只能死死蜷缩在凹陷处,双手抱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身体,减少被击中的面积。每一次巨大的撞击声都让她心脏骤停,每一次飞溅的碎石擦过身体都带来刺骨的疼痛。她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彻底撕碎、埋葬。

黑暗中,混乱的崩塌声、岩石撞击的轰鸣声、木梁断裂的脆响声、还有她自己无法抑制的、带着恐惧的急促呼吸和心跳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死亡交响乐。她甚至无法分辨帝君兽的方位,只能感受到一股灼热而暴戾的气息在烟尘和坠石的缝隙中左冲右突,偶尔有赤红的光芒一闪而逝,那是帝君兽在击碎避无可避的落石,为自己,或许也顺带为离他不远的她,争取一线生机。每一次红光亮起,都伴随着岩石粉碎的爆响和他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持续不断的轰鸣终于渐渐平息,只剩下零星的碎石滚落声和某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液体流动的哗哗声。

涵婓几乎虚脱,浑身被冷汗和尘土湿透,狼狈不堪。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图在弥漫的、能见度不足一尺的浑浊烟尘中看清周围。

矿洞…不,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矿洞了。这分明是一个被强行撕裂开的巨大伤口!原本还算规整的矿道结构荡然无存,视野骤然开阔,却充满了毁灭后的狰狞。巨大的岩石堆叠如山,构成摇摇欲坠的新“墙壁”和“穹顶”,随时可能再次倾覆。断裂的木梁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尖锐地刺出乱石堆。空气中漂浮着浓得化不开的尘埃,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沙砾。

而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裂口,赫然出现在崩塌的乱石堆底部!那裂口边缘犬牙交错,仿佛大地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从那裂口中汹涌而出,瞬间盖过了烟尘味,霸道地充斥了涵婓的整个感官。

这气息…是血!浓烈到极致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血的气息!其中还混杂着无法形容的腐朽、污秽、以及一种…冰冷到灵魂深处的死寂!

哗啦——哗啦——

那如同液体流动的声音变得清晰无比,正是从那个巨大的裂口深处传来。

涵婓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她强忍着眩晕和呕吐感,手脚并用地爬出藏身的凹陷,踉跄着向那裂口边缘挪去。每一步都踩在松动的碎石上,发出令人心惊的滑动声。

终于,她爬到了裂口的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下方,不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一条…河!

一条在绝对的黑暗中无声奔涌的、粘稠如岩浆的、散发着浓郁血光的河!那血光并非光源,更像是河水本身蕴含的某种污秽能量在黑暗中逸散出的微光,映照着两侧嶙峋的黑色岩壁,呈现出一种地狱般的诡异景象。河水粘稠得超乎想象,流动时发出沉重而粘腻的“哗啦”声,仿佛无数腐烂的脏器在缓缓蠕动。浓得令人窒息的腥气正是来源于此,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仅仅是靠近,涵婓裸露在外的皮肤就感到阵阵刺痛和麻痹。

这…这就是血河?!传说中的幽冥之河?!

震惊和恐惧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但更让她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的景象还在后面!

在那粘稠、污秽的血色河水深处,在河面之下仅仅数尺的地方,有东西在动!

不是鱼,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生物形态。那是一些巨大而扭曲的、难以名状的阴影!它们仿佛没有固定的形体,像一团团被随意揉捏的、由黑暗和凝固血液构成的软泥,在粘稠的河水中缓缓地、无声地滑行、翻滚、相互缠绕。它们移动的方式诡异而瘆人,时而拉伸成模糊的长条状,时而蜷缩成臃肿的球体,边缘不断蠕动、溶解、又重组,仿佛只是某种更庞大存在的、无意识的延伸部分。

然而,最让涵婓感到灵魂冻结的,是那些阴影偶尔“翻涌”到靠近河面时,在粘稠血水的包裹下,会短暂地“浮现”出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巨大而冰冷的轮廓!它们深深地嵌在那些蠕动的阴影“内部”,像被包裹在琥珀中的畸形昆虫。有的呈现出类似眼球的形状,但巨大无比,覆盖着惨白或漆黑的、不断剥落的鳞片状组织,中央是深不见底的、没有任何反光的漆黑孔洞。有的则像是裂开的巨口,边缘布满参差不齐、如同嶙峋岩石般的利齿,在血光中闪烁着森然的幽芒。还有的,则是一些难以理解的、不断变幻的几何线条和漩涡,仅仅是目光扫过,涵婓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理智的堤坝正在被疯狂侵蚀。

它们没有明确的“看”这个动作,但当那些冰冷的、非人的轮廓短暂地“朝向”裂口上方的涵婓时,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恶意的、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冰冷凝视,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意识!

“呃啊!”涵婓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惊喘,猛地向后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胃里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那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和污染!仅仅是窥见一眼,就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沾上了洗刷不掉的污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她身旁,速度快得在烟尘中拉出一道残影。

是帝君兽。

他同样站在裂口边缘,熔金的兽瞳死死地盯着下方那条奔涌的污秽血河,盯着河中那些无声游弋的、不可名状的恐怖阴影。他身上那股属于洪荒凶兽的、足以焚山煮海的暴戾气息,此刻竟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波动起来!并非增强,而是在…收缩!在压抑!甚至…在颤抖!

涵婓从未在这位不可一世的凶兽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那张棱角分明、永远带着睥睨与狂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东西——凝固的惊骇!那双熔金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如同针尖,里面燃烧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桶来自九幽的寒冰,剧烈地明灭着,几乎要熄灭!他的身体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微微前倾,双拳紧握,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惨白一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巨大惊悸和厌恶,如同无形的风暴,从他身上席卷而出,甚至让涵婓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颤栗!

这不再是对强大敌人的警惕,而是一种…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跨越了无尽岁月的、刻骨铭心的恐惧!如同最弱小的草食动物,在毫无遮蔽的旷野上,直面了食物链顶端、无可名状的终极掠食者!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涵婓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帝君兽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着血河深处,喉咙里滚动着一种低沉而怪异的咕噜声,如同受伤的猛兽在压抑咆哮。过了好几息,他才用一种涵婓从未听过的、干涩而紧绷到极点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

“冥…河…秽…物…”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带着千斤重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憎恶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忌惮。

“冥河秽物?”涵婓重复着这个陌生的、仅仅听名字就让她浑身发冷的词汇,“它们…到底是什么?”

帝君兽猛地转过头,熔金的瞳孔近距离地、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凶光死死钉在涵婓脸上,那股属于凶兽的暴戾气息瞬间压过了恐惧,但依旧不稳地波动着。“闭嘴,人类!”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东西!它们…不该在这里!不可能在这里!这条支流…早就该干涸了!”

他的目光扫过涵婓依旧覆盖着灰白石化的右臂,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像是厌恶,又像是某种被强行唤醒的、更加深沉的忌惮。他猛地抬头,望向裂口上方崩塌形成的、摇摇欲坠的嶙峋穹顶,又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污秽的血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极力避免看到河中那些令人疯狂的阴影。

“走!”帝君兽猛地低吼一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离开这个裂口!离这条该死的河越远越好!”他伸手,不是去拉涵婓,而是带着一种粗暴的力道,一把抓住她完好的左臂,就要将她从裂口边缘拖开。他的手指冰冷而有力,带着微微的颤抖。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涵婓左臂的瞬间——

“哗啦!!!”

下方粘稠的血河水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

不是之前那些巨大阴影缓慢的游弋,而是如同沸水般狂暴的涌动!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的轮廓猛地从河心深处向上拱起!粘稠的血水被强行排开,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

在漩涡的中心,在那翻涌的血浪之下,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冰冷而惨白的“东西”,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上“浮”起!

那不是眼睛,不是口器,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器官。它像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剥落了一半的、镶嵌在腐烂血肉中的惨白骨板。骨板的表面布满了无数扭曲的、深不见底的孔洞和沟壑,如同被强酸腐蚀了千万年。在骨板的中心区域,无数更加细小的、密密麻麻的惨白凸起物在疯狂地蠕动、开合,每一个凸起物顶端,都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成千上万道冰冷、死寂、充满纯粹吞噬欲望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穿透了粘稠的血水,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牢牢地、贪婪地锁定在了裂口边缘的两个活物身上!

涵婓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成千上万道目光带来的、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压力!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惨白骨板带着无数蠕动的“眼睛”,如同从地狱深渊升起的死亡之碑,越来越近!

“吼——!!!”

一声震彻整个地下空间的、充满了无尽暴戾与洪荒凶威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在涵婓耳边炸响!

是帝君兽!

在涵婓被那恐怖凝视冻结的瞬间,帝君兽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他非但没有立刻后退逃离,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悍然挡在了涵婓与那血河怪物之间!

他熔金的双瞳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瞳孔深处,仿佛有亘古的火山在喷发,金色的烈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狂暴、都要纯粹、都要古老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彻底苏醒,从他体内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这气息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意志,霸道地横扫而出,与血河怪物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污秽、侵蚀一切的死寂气息轰然对撞!

“滚!!!”

帝君兽的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万千雷霆聚合的怒吼!这怒吼并非单纯的音波,更像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层次的、上位掠食者对下位存在的绝对敕令!一种铭刻在血脉深处的、属于洪荒霸主的威压!肉眼可见的、赤金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弥漫的尘埃被瞬间排空,连下方翻涌的血河都仿佛被这股气势所慑,汹涌的浪涛都为之一滞!

他周身缭绕起淡淡的、近乎透明的赤金色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一种焚尽诸天、令万灵俯首的恐怖威压!他的身影在血河幽暗的光芒映照下,仿佛无限拔高,化为一尊脚踏洪荒、睥睨万古的火焰巨神!那双燃烧的熔金之瞳,死死地、充满无尽凶威地,迎上了血河中那成千上万道冰冷的、贪婪的视线!

无形的碰撞在瞬间完成!

“咕噜噜噜——!!!”

血河之中,那刚刚拱起、即将完全显露的巨大惨白骨板,猛地剧烈颤抖起来!骨板中央那无数蠕动的惨白凸起物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缝隙(眼睛?)瞬间收缩、闭合!仿佛遭遇了某种无法承受的剧烈刺激!骨板本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骨骼在强行摩擦挤压的怪异声响!

那成千上万道冰冷、贪婪的凝视,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缩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混乱、更加狂躁、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和退缩的“情绪”波动!

巨大的骨板下沉的速度骤然加快!它不再向上浮起,而是如同受惊的巨兽,带着一种仓皇的姿态,裹挟着大量粘稠的血水,猛地向漩涡深处沉去!翻腾的血河表面被搅动得更加浑浊混乱,无数细小的、同样扭曲的阴影惊恐地向四周逃窜,仿佛遇到了天敌!

仅仅是帝君兽爆发出的这股源自血脉本源的洪荒凶威,一个“滚”字,竟让那恐怖的血河怪物选择了退避!

挡在身前的、属于帝君兽的灼热气息如同坚实的壁垒,隔绝了大部分来自下方的恐怖压力。涵婓僵硬的身体终于找回了一丝知觉,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几乎瘫软在地。她大口喘息着,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角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是帝君兽…这个她憎恨又被迫依存的凶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前面!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帝君兽的背影。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挡在前方的姿态,宽阔的肩膀微微起伏,周身那狂暴的赤金色火焰和洪荒气息正在缓缓收敛、平息。但涵婓敏锐地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节捏得死白,正在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声怒吼,那爆发性的威压释放,显然并非毫无代价。本就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他,此刻的气息明显又萎靡了一截,如同风中残烛。

“走!”帝君兽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他没有回头,熔金的瞳孔依旧死死盯着下方逐渐恢复“平静”的血河,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动。“趁它被惊退!离开这里!快!”

涵婓不敢有丝毫迟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右臂石化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踉跄着就要向远离裂口的、看起来稍微稳固些的乱石堆后方退去。

然而,就在她脚步刚刚挪动的瞬间——

“嗡!”

腰间一直安静传递着温润暖流的血玉,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都要灼热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涵婓的体内!

“啊!”涵婓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这股力量来得太猛烈、太霸道,完全不受她控制!它蛮横地在她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目标直指她唯一能动的左手!

她的左手,在血玉异力的强行驱使下,完全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着下方那条污秽翻涌的血河!

“你做什么?!”帝君兽猛地回头,熔金的瞳孔中瞬间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他以为涵婓在如此关头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招惹”那河里的东西!

涵婓惊恐地想要解释,想要控制自己的手,但一切都徒劳无功。血玉的意志在这一刻凌驾于她的身体之上!

“嗡——!”

掌心之中,一点刺目到极致的猩红光芒骤然亮起!那不是涵婓自身微薄的血气,而是血玉核心被强行引动、投射出的本源血光!光芒凝练如实质,带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瞬间撕裂了地下空间的幽暗,形成一道凝而不散的血色光柱,悍然照射在下方粘稠污秽的河面之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被那凝练血光照射的区域,翻腾的血水如同被瞬间冻结!粘稠的流动停滞了,连那些在河水中仓皇逃窜的细小扭曲阴影,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粘稠的血浆之中,保持着前一秒挣扎的姿态!河面出现了一片诡异的、绝对静止的猩红“镜面”!唯有光柱边缘的血水,依旧在缓慢而沉重地流动着,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冻结…并非物理上的冰封,更像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对某种污秽流动法则的强行“凝固”!血玉的光芒,似乎对这条污秽的血河及其中的存在,有着某种奇特的、压制性的效果!

帝君兽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更深的暴怒。“蠢货!你在激怒它们!”他低吼道,就要上前强行打断涵婓这失控的举动。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咕噜噜…咕噜噜…”

血河深处,那刚刚沉下去的、巨大惨白骨板所在的区域,粘稠的血水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这一次,翻涌的幅度远超之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河底被彻底激怒、疯狂地搅动!

“轰!!!”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粘稠污血构成的巨浪,毫无征兆地从被血玉光柱“冻结”区域的边缘猛地冲天而起!这血浪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和浓烈的腐蚀性能量,如同一条暴怒的血色巨蟒,扭曲着、咆哮着,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撞向裂口边缘的涵婓和帝君兽!血浪未至,那股足以销金融铁的腐蚀气息和冰冷的死亡意志,已经扑面而来!

帝君兽瞳孔骤缩!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去管涵婓失控的血玉。求生的本能和对污秽的极致厌恶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一把将还在试图夺回左手控制权的涵婓粗暴地拽向身后,同时右臂肌肉贲张,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整条手臂,迎着那扑来的污秽血浪,一拳狠狠轰出!

“焚!”

赤金色的拳罡如同小型太阳般爆发,带着焚灭万物的霸道意志,狠狠撞向污秽的血浪!

“嗤——!!!”

剧烈的能量碰撞声响起!赤金火焰与污秽血浪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如同滚油泼雪般的腐蚀声响!大量的血水被瞬间蒸发,化为更加恶臭的猩红雾气弥漫开来。但血浪的冲击力远超想象,其中蕴含的污秽能量更是顽强得可怕,竟硬生生顶着帝君兽的火焰拳罡,继续向上冲击!

帝君兽闷哼一声,脚下不稳,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滑退一步!他眼中凶光更盛,强行稳住身形,左拳也缠绕上火焰,准备再次轰出!

然而,就在这赤金火焰与污秽血浪激烈对抗、猩红雾气弥漫的混乱时刻——

“咻!咻!咻!”

三道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从裂口上方、崩塌形成的嶙峋岩壁的阴影中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正在对抗血浪的帝君兽,而是被他挡在身后、因血玉失控和剧变而心神剧震、几乎毫无防备的涵婓!

那是三道细长的、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尖端闪烁着一点诡异幽绿光芒的短矢!短矢飞行轨迹刁钻狠辣,无声无息,速度快如闪电!箭矢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歹毒,带着强烈的麻痹和侵蚀效果,显然是专为猎杀强大生灵或破开护体罡气而炼制的特殊法器!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帝君兽全力对抗血浪、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涵婓心神失守的致命瞬间!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般冰冷而清晰,从三个不同的角度,瞬间锁定了涵婓的后心、咽喉和眉心!

赤金色的火焰与污秽的血浪在半空中激烈对撞、湮灭,发出“嗤嗤”的刺耳腐蚀声,蒸腾起大片浓稠恶臭的猩红雾气,将裂口边缘的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帝君兽高大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搏击风浪的礁石,但显然那血浪蕴含的污秽之力极其难缠,他被迫再次退后半步,熔金的瞳孔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

涵婓被帝君兽粗暴地拽到身后,踉跄着勉强站稳,腰间的血玉依旧在剧烈震颤,强行驱使她左臂维持着那道冻结血河局部的猩红光柱。经脉被霸道能量冲刷的剧痛和眼前混乱恐怖的景象交织,让她心神剧震,大脑一片空白,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点。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瞬的关头!

三道漆黑的死亡之吻,撕裂了翻腾的猩红雾气,带着幽绿的致命寒芒,分取她的后心、咽喉与眉心!那阴冷歹毒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刺穿了涵婓混乱的意识!

太快了!近在咫尺!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瞳孔中倒映的幽绿光点已急速放大!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利刃刺入朽木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涵婓僵硬地站在原地,预想中身体被洞穿的剧痛并未传来。她愕然地低下头——

一只覆盖着灰白色石质、如同岩石雕刻而成的手,不知何时,竟快逾闪电般出现在她的颈侧前方!五指张开,如同最坚硬的盾牌!

其中两根石化的手指,精准无比地夹住了那支射向她咽喉的幽绿毒矢!箭尖距离她的皮肤,不足一寸!那一点幽绿的光芒,几乎映亮了她的瞳孔!

而另外两支毒矢,一支擦着她的发梢深深钉入身后的岩壁,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另一支,则被一道骤然亮起的、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血色光幕挡下——那是她腰间血玉在生死关头自发激发的最后一道护主屏障!光幕闪烁了一下,瞬间黯淡下去,显然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挡在她颈侧前方的,是她的右手!那只被上古封印石柱诅咒、从指尖到小臂覆盖着灰白石化的、几乎被她视为累赘的右手!

石化诅咒…竟在千钧一发之际,赋予了这只手超越凡铁、足以抵挡特殊法器的恐怖硬度!以这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救了她一命!

冰冷的麻痹感和细微的刺痛从夹住毒矢的石化手指上传来,那箭矢上的幽绿光芒正试图侵蚀石化的表层,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但石化的诅咒似乎对这毒素有着极强的抗性,侵蚀极为缓慢。

涵婓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帝君兽的背影。

帝君兽显然也察觉到了这来自上方的偷袭。在涵婓挡下致命一击的同时,他发出一声震怒到极致的咆哮!

“找死!!”

他竟硬生生顶着前方污秽血浪的巨大压力,强行分出一部分力量!左拳紧握,赤金色的火焰不再轰向血浪,而是凝聚于拳峰,猛地向上方毒矢射来的阴影区域隔空一拳捣出!

“轰!”

一道凝练如岩浆的赤金拳印脱手而出,如同咆哮的火焰流星,瞬间撕裂了弥漫的猩红雾气,狠狠砸在裂口上方嶙峋的岩壁阴影之中!

“嘭!!!”

碎石如暴雨般炸裂飞溅!伴随着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崩塌的岩石碎片中倒飞而出,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撞在远处的岩壁上,发出一声骨骼碎裂的闷响,然后软软地滑落下来,生死不知。显然是潜伏的偷袭者之一!

另外两个方向,偷袭失手的另外两道气息,在帝君兽那含怒一击的恐怖威势和同伴瞬间毙命的震慑下,没有丝毫犹豫,如同受惊的毒蛇,瞬间收敛气息,闪电般遁入上方崩塌形成的、更加黑暗复杂的乱石缝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方的血河,似乎也因为帝君兽分心反击而压力骤减。那冲天的污秽血浪失去了持续的力量支撑,终于被帝君兽右臂爆发的赤金火焰彻底焚尽蒸发。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帝君兽的状态却更差了。强行分心对抗偷袭,硬撼血浪,让他本就虚弱的气息剧烈波动,脸色泛起一丝不正常的金红,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极淡的金色血丝。他猛地收回双手,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熔金的瞳孔带着狂怒扫视着上方偷袭者消失的方向,又警惕地瞥了一眼下方看似恢复“平静”的血河。

“走!”他再次低吼,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急迫,一把抓住涵婓完好的左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立刻!离开这鬼地方!”他甚至没去看涵婓那只刚刚救了她一命的石化右手。

涵婓被拽得一个趔趄,剧痛让她瞬间回神。她看着自己那只依旧夹着幽绿毒矢、传来阵阵麻痹感的石化右手,心中五味杂陈。这诅咒…竟成了她的护身符?她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多想,踉跄着跟上帝君兽的步伐,试图远离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裂口和血河。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转身,准备攀上乱石堆,寻找新的出路时——

“嘶嘶嘶…嘶嘶嘶…”

一种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疯狂地挠刮着岩石,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甚至从那些崩塌的岩石缝隙中,潮水般涌来!

这声音起初细微,但转瞬间就变得密集而响亮,如同亿万只饥饿的虫豸同时苏醒!

涵婓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那些嶙峋的岩壁缝隙里、那些巨大岩石的阴影背面、甚至脚下松动的碎石堆中…无数猩红的小点密密麻麻地亮了起来!如同瞬间点燃了亿万盏微小的、充满恶意的红灯!

那是一只只…老鼠大小的生物!但它们的外形,绝非任何自然界的啮齿动物!

它们的身体如同剥了皮的、腐烂流脓的肉块,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暗红或惨白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湿滑粘腻的、不断分泌着腥臭液体的薄膜。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头部位置裂开一道巨大的、几乎占据了半个脑袋的裂口,里面是螺旋状排列的、密密麻麻的细小利齿!它们的四肢极其退化,短小而扭曲,取而代之的是腹部生长着十几对如同蜈蚣般的、覆盖着黑色几丁质甲壳的尖锐步足!正是这些步足,在岩石上高速爬行时,发出了那令人牙酸的“嘶嘶”刮擦声!

它们如同从地狱最污秽的角落涌出的虫潮,带着贪婪的嘶鸣和浓烈的腐臭气息,从每一个可以钻出的缝隙里疯狂涌出!如同猩红污秽的潮水,瞬间覆盖了周围的岩壁和地面,并向着裂口边缘的涵婓和帝君兽疯狂扑来!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两个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的“食物”!

“血虱!冥河的爪牙!”帝君兽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恶痛绝的厌恶,熔金瞳孔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周身再次腾起赤金色的火焰,但光芒明显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显然连续的消耗让他也到了强弩之末。他猛地一挥手臂,一道赤金色的火焰气浪横扫而出,将最先扑到近前的一大片恶心生物瞬间焚为灰烬!

“吱吱——!”刺耳的尖叫声响起,更多的血虱悍不畏死地填补上来,如同无穷无尽!

涵婓脸色惨白,看着那汹涌而来的虫潮,胃里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想用右手去挡,却忘了那只手还夹着那支幽绿的毒矢!毒矢上的幽绿光芒接触到扑来的一只血虱,那只血虱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身体瞬间僵直,暗红的体表泛起诡异的绿斑,然后迅速化为一滩腥臭的脓水!

这毒…对它们有效?涵婓脑中灵光一闪!

“血玉!”她朝着帝君兽的方向大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用光!刚才那种光!”

帝君兽正被无穷无尽的血虱纠缠得烦躁不堪,闻言猛地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瞥了一眼涵婓腰间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血玉,又看了看下方那条虽然“平静”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河。

“放手!”帝君兽对着涵婓低吼一声,同时身体猛地向后撤开一步,暂时脱离了血虱最密集的扑咬范围。

涵婓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立刻集中全部心神,不再抗拒血玉的力量,反而主动引导那股灼热霸道、几乎要撕裂她经脉的能量,尽数灌注向自己的左手掌心!

“嗡——!”

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刺目的猩红血光,骤然从涵婓掌心爆发而出!这一次,光柱并非射向血河,而是如同一柄巨大的猩红利剑,猛地横扫向周围汹涌扑来的血虱虫潮!

血光所过之处,景象诡异!

那些疯狂扑咬的血虱,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雪,动作瞬间凝固!它们体表那层湿滑粘腻的薄膜在血光照射下,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变得干瘪、硬化、失去光泽!它们体内那股污秽的生命力仿佛被强行抽离、冻结!没有化为灰烬,而是瞬间僵直,保持着扑击的姿态,如同被瞬间制作成了无数丑陋的、暗红色的“琥珀”标本!哗啦啦地成片从岩壁上、地面上掉落下来!

血光扫过,虫潮的攻势为之一滞!前方瞬间被清空出一大片!

“走这边!”帝君兽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血光扫过后暴露出的、一条相对狭窄但未被虫潮完全堵塞的岩缝!他低喝一声,一把抓住因全力催动血玉而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涵婓,如同拎小鸡般将她夹在身侧,周身残余的赤金火焰猛地爆发,形成一层薄弱的护罩,硬生生撞开侧面扑来的零星血虱,朝着那条岩缝疾冲而去!

身后,是无数血虱被惊动后发出的更加疯狂、更加尖锐的嘶鸣浪潮,如同追魂的魔音!下方,那污秽的血河深处,隐隐传来沉闷的、令人不安的搅动声,仿佛刚才被惊退的恐怖存在并未远去,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而裂口上方崩塌的岩层阴影中,虽然暂时失去了偷袭者的踪迹,但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涵婓被帝君兽夹带着,在崎岖嶙峋的乱石间亡命奔逃。风声在耳边呼啸,夹杂着身后虫潮的嘶鸣和血河深处不祥的闷响。她右手依旧死死夹着那支幽绿的毒矢,麻痹感沿着石化的小臂向上蔓延。左手掌心残留着血玉力量灼烧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疲惫欲裂的经脉。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那条狭窄岩缝的瞬间,帝君兽的脚步却猛地一顿!夹着涵婓的手臂骤然收紧!

涵婓被他勒得差点窒息,惊愕地抬头看去。

只见帝君兽正死死地盯着岩缝入口侧下方,一块半埋在碎石中的、不起眼的黑色岩石。那岩石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滑的暗绿色苔藓。但帝君兽的目光,却穿透了苔藓,死死锁定了岩石本身——在那粗糙的表面上,似乎有一些极其古老、极其模糊的…阴刻纹路?

那纹路扭曲而怪异,仿佛某种活物的抽象描绘,又像是无法解读的亵渎文字。线条的走向,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向下弯钩的利爪轮廓,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邪异。更让涵婓感到莫名心悸的是,那岩石表面的苔藓,并非均匀生长,而是诡异地避开了那些阴刻纹路的凹陷处,仿佛连最低等的生命,都在本能地畏惧着这些痕迹!

帝君兽熔金的瞳孔死死盯着那爪痕般的阴刻纹路,脸上的惊骇之色,甚至比刚才直面血河中的惨白骨板时,更加浓烈!那是一种看到了绝对禁忌、触及了不该触及之秘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连身后迫近的虫潮嘶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

“不可能…”他几乎是无声地嘶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印记…怎么会在这里?它们…它们明明已经被彻底驱逐、被埋葬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熔金的兽瞳中,那凝固的惊骇深处,一丝无法掩饰的、源自洪荒记忆最深处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抬起头颅。

那恐惧,甚至超越了对下方血河污秽的忌惮!仿佛眼前这块不起眼的、刻着古老爪痕的岩石,指向的是一个比幽冥血河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的…绝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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