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知府高廉,高俅堂弟,带着刻骨阴鸷踏入高唐州。他深知欲除柴进,必先断其根基,遂将毒手伸向柴进叔父柴皇城。高廉指使爪牙,以“清查田亩”、“偷税漏税”等莫须有罪名,肆意刁难柴皇城产业,更纵泼皮日夜滋扰府门。一生尊荣的柴皇城不堪凌辱,忧愤交加,竟至一病不起,旬月间便在悲愤中饮恨而终。
沧州横海郡,柴进惊闻噩耗,如遭雷击!星夜点齐庄客,飞驰高唐奔丧。高唐柴府内外,早布满高廉耳目,名为襄助,实为囚笼。柴进强抑怒火,素服守灵,心知叔父之死,仅是毒计开端。
头七刚过,高廉假作悲戚,亲临“吊唁”。三炷香罢,骤然翻脸,目光如毒蛇般锁住柴进,厉声数其五罪:
其一 资敌! 岁节厚礼,源源输往梁山泊贼巢!
其二 通匪! 私联马商,暗贩战马资贼壮大!
其三 谋逆! 视梁山泊(柴家前朝祖业)为私产,纵容贼寇王伦盘踞造反!
其四分赃!与王伦合谋经营“临渊酿”,坐地分肥,贼赃反哺贼巢!
其五叛国! 利用柴家商路,为梁山私贩朝廷禁物细盐,动摇国本!
柴进凛然不屈,声震灵堂:
“高廉!尔罗织罪名,用心何其歹毒!柴某广纳豪杰,乃承先祖遗风!王伦等人落难投我,赠些钱粮酒食,岁节寻常往来,此乃江湖道义,与昔年助林冲、武松何异?!‘临渊酿’行销四方,是梁山自产,与我何干?此等攀诬,可笑至极!”
他怒指高廉:
“私贩战马、细盐?纯属构陷弥天大谎!柴某行事光明,商路所行皆合法货物!尔若有铁证,何不示众?!至于‘图谋祖业’之说,更是诛心!当今天下乃赵官家之天下!太祖赐我丹书铁券,保我富贵平安,柴进感念天恩,安守本分!尔构陷皇亲,视太祖恩典如无物?!”
高廉阴笑连连:
“好个利口!你既认资助贼巢,便是资敌!余罪铁证,稍后自现!来人!”他悍然挥手:
“即刻搜查柴皇城府邸!持我府令,快马飞驰沧州横海郡,查封柴进庄院!庄内人等一体擒拿!所有文书账册、信件货物,尽数封存押解!本府要看看,这‘光明磊落’之下,藏了多少通匪勾当!”
柴进目眦欲裂:“高廉狗贼!构陷忠良,不得好死!”高廉狞笑:“柴大官人,且忧心自家性命吧!拿下,严加看管!”
沧州,横海郡,柴进庄院。
数日后,大队官兵如狼似虎,铁桶般围住庄园。宣读府令毕,官兵破门涌入,见人即锁,遇物便封!顷刻间,管事、庄客、家眷仆役百余人,尽成阶下囚!哭嚎震天,打砸声四起。
书房、账房、库房遭重点洗劫。“证据”旋即“搜出”:
礼单簿册:详录岁节赠予“山东王员外”(王伦化名)等“友”之酒肉、布帛、银钱。
商事文书: 寻常马市、盐路契约,被刻意曲解为通匪铁证。
“分赃”契书 署名含糊之巨款凭据,强指为“临渊酿”分利。
“通匪”密信:落款“梁山友人”之隐晦信件,内容被歪曲为议定战马、细盐输送。
“贼盐”样品:油纸包裹、印有怪记之盐块,赫然指为梁山私盐!
混乱中,一道金睛黄发的身影如鬼魅闪动! 正是暂居庄上、本欲投梁山的异人马灵。他目睹浩劫,心知唯有梁山可救!觑准官兵搜刮主屋之隙,身形疾晃,如轻烟掠过人群断栅,几个起落便没入庄外密林,凭柴进昔日模糊指点,亡命奔向济州水泊寻梁山接应。
梁山泊,北山酒店。
数日后,一个身影踉跄扑至水边店前。他金睛赤红布满血丝,一头黄发沾满尘泥草屑,纠结如蓬,粗布衣袍被荆棘撕扯得褴褛不堪,露着道道血痕。正是耗尽气力的马灵。
他强撑精神,警惕四顾,挪向门口擦拭桌椅的小二,嘶哑开口:“小…小哥,敢问…此处可是梁山泊…北山酒店?”语带无尽忐忑与最后希冀。
小二抬头,见这狼狈怪客,虽惊疑仍点头:“正是。客官,此乃梁山地面,北山酒店。您…”
“梁山泊!”三字入耳,马灵眼中死灰复燃!他正欲细问掌柜名号,内室门帘“哗啦”一挑,一条精悍汉子大步跨出——腰挎短刀,目光锐利如鹰,正是“操刀鬼”曹正!他闻外间动静,特来查看。
马灵见此人气度必是主事,又得小二亲口确认,哪还按捺?一步抢到曹正身前,嘶声裂肺般喊道:
“掌柜的!快!快报王伦王头领!塌天了!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的庄子…叫高唐州狗官高廉派兵抄了!男女老幼百多口,全下了大狱!柴大官人…大官人他…也被那狗官构陷,抓进死牢了!求梁山好汉…速速发兵救命啊!!!”
曹正本漫不经心,骤闻此言,如遭五雷轰顶!浑身剧震,脸色“唰”地惨白转青!虽不识眼前金睛汉子,但那撕心裂肺的悲愤、深入骨髓的焦灼,绝非伪饰!更遑论“柴大官人遭难”这五字,重逾千钧,足以掀翻梁山!
“此话…当真?!”曹正声线陡变,铁钳般大手已抓住马灵胳膊,目光如电欲将其洞穿!
“千真万确!我马灵便是从庄上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亲眼所见!官兵…如豺狼!”马灵目眦欲裂。
“好!好!好个高廉狗贼!”曹正连吼三声“好”,怒发冲冠!再无半分迟疑,拧身冲店内咆哮如雷:“快!朱漆响箭!快船!!备好!!!”
声未落,人已旋风般卷回内室。一小喽啰火速奉上一支通体朱红、烈焰纹刻的响箭。曹正夺过,奔至水畔,吐气开声,全力将箭射向苍穹!
“咻——!!!”
一道凄厉到极致的尖啸,撕裂水泊黄昏的宁静!梁山泊最高警讯,炸响!
与此同时,岸边一艘快船已被推入水中。曹正扑至案前,抓笔蘸墨,在一块坚韧油布上奋笔疾书:
“十万火急!沧州柴庄遭高唐州抄没!柴大官人下死牢!报信人马灵确凿!速决!!!”
墨迹淋漓未干,他已将油布紧卷,塞入防水竹筒,火漆熔封,筒外疾贴“十万火急”猩红标记!
“快!”曹正将竹筒狠狠拍在船上心腹喽啰手中,指向主峰聚义厅方向,吼声震得水波荡漾,“拼了命!用最快的船!亲手交到王伦哥哥手上!迟一息,尔提头来见!”
“得令!”那喽啰深知肩头万钧,将竹筒贴身藏牢,操起船桨猛撑岸石。快船如离弦之箭、受惊的箭鱼,劈开水面,不顾一切射向聚义厅!唯余一道急速扩散的涟漪,以及岸边曹正、马灵四道焦灼如焚、死死盯住船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