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阵石碑前的风,似乎还带着父亲遗言中“青囊毒雾”的寒意,林昭昭指尖冰凉。
“林司射,接旨!”一声清朗的断喝自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沈明远一身劲装,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的礼部批文,阳光下,那年轻俊朗的脸庞带着几分催促的急切:“民间天武赛选址已定,就在城西演武场。陛下钦点,由你负责设计田径比赛诸项事宜,即刻筹备!”
林昭昭接过批文,目光却在那封口的火漆印上微微一凝。
火漆边缘,几不可察的松香结晶,与苏林主母咳血时,帕子上残留的雾气成分,竟如出一辙!
她的心,骤然一沉。
父亲的警告,林主母的惨状,与眼前这道催人赴任的批文,在脑海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
这民间天武赛,恐怕不是一场简单的竞技盛会。
“林司射?”沈明远见她出神,又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昭昭迅速敛起心神,唇角勾起一抹程式化的浅笑:“有劳沈校尉亲自送达。田径项目,我会尽快拿出章程。”她不动声色地将批文收入袖中,那微小的松香结晶,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
翌日,城西演武场。
林昭昭一身利落的运动劲装,腰间挂着特制的磁性腰牌,正仔细勘查着场地。
所谓的田径项目,不过是她接近演武场核心区域的幌子。
她真正的目的,是找出那“青囊毒雾”可能的源头。
演武场极大,箭靶、擂台、马道,一应俱全。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射箭区一排新建的箭靶底座上。
她走近,腰牌不经意间扫过其中一个底座。
“嘀嘀嘀——”腰牌内置的微型金属探测器发出细微却异常密集的警示音。
有猫腻!
林昭昭心中一凛,面上却丝毫不显。
她弯下腰,佯装调整箭靶的角度和高度,手指状似无意地在底座周围摸索。
果然,在底座与地砖的接缝处,她触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属于石材的冰凉。
她飞快地从运动手环边缘撕下一小块几乎透明的防水层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塞入了那道地砖缝隙中,作为标记。
夜幕降临,演武场一片死寂。
一道黑影如狸猫般潜入,正是林昭昭。
她径直来到白日做下标记的箭靶处,取出一支特制的紫外线笔灯。
幽蓝的光束打在地面,那块防水层碎片清晰可见。
她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地砖,一个不起眼的通风管道口赫然出现!
紫外线灯光下,管道接缝处,渗出点点幽幽的青色结晶,与她之前秘密收集到的“青囊毒雾”样本,在光线下呈现出完全一致的荧光反应!
果然如此!通风管道,便是毒雾的释放途径!
预选赛当日,人声鼎沸,彩旗招展。
林昭昭作为田径项目的设计者,亦在观礼席占有一席之地,目光却始终不离那些箭靶下方的地砖。
箭术预选,顾家那位被誉为神射手的顾轻舟率先出场。
他引弓搭箭,姿态潇洒,然而就在羽箭离弦的刹那——
“嗖——咻!”箭矢诡异地一偏,完全脱离靶心,竟直直扎向了观众席边缘的立柱上!
“啊!”一片惊呼。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裁判席上一名官员手忙脚乱间,一个精致的松香小药瓶从袖中滑落。
就是现在!
林昭昭眼神一厉,恰在此时,她脚下鞋带“意外”散开。
她俯身,做出系鞋带的动作,右脚特制的钉鞋鞋尖却在地面猛地一勾一带!
“啪!”一颗米粒大小的石子被她精准地踢飞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只即将滚落到桌下的松香药瓶!
药瓶应声碎裂,一股极淡的松香气味弥漫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坐在裁判席侧后方的姜家大小姐姜无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猛地捂住耳朵,一枚华丽的银丝耳坠竟“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林昭昭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那耳坠落地时,分明弹开了一个微小的夹层,夹层之内,赫然是一枚微型毒针发射器!
不好!他们要提前动手!
念头未落,异变陡生!
“轰——轰——”演武场地面,尤其是箭靶下方的区域,数道地砖猛然弹开,青黑色的毒雾如同地狱恶泉般汹涌喷出,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弥漫!
“毒!是毒雾!”
“快跑啊!”
人群瞬间大乱,尖叫声、哭喊声、踩踏声响成一片,场面彻底失控。
林昭昭瞳孔骤缩,她知道,这是“青囊毒雾”!她早有准备!
电光石火间,她反手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三支特制的雕翎箭,箭头上绑着浸透火油的布条。
手腕翻飞,弓开满月——
“咻!咻!咻!”三支雕翎箭成品字形,带着破空之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她早已探明的三个主要通风口!
就在此时,一道更迅猛的破风声自身侧响起!
是沈明远!
他不知何时已跃至高处,手中骑射长弓拉满,三点寒星激射而出,并非射向通风口,而是以毫厘不差的精准,钉在了林昭昭那三支雕翎箭的尾羽引线上!
“嗤——”火星迸溅,引线瞬间点燃!
三支火箭拖着燃烧的尾焰,如同三条火龙,轰然撞入通风口!
剧烈的燃烧不仅封堵了气孔,高温更是瞬间改变了气流方向,部分毒雾竟被倒吸回管道之中!
火光冲天,映亮了整个混乱的演武场。
也恰在此时,那熊熊火光,清晰地照亮了因躲避不及而被气浪掀翻在地的姜无双,她腰间衣衫被燎开一角,一个狰狞的“云”字纹章,若隐若现!
云!是那个神秘组织“云隐楼”!
林昭昭心中巨震,还未及细想,场中又生巨变!
“让开!让开!”一个粗犷的嗓音如惊雷般炸响,竟是平日里憨厚老实的脚夫陈阿牛!
他浑身浴血,怀中抱着几个空荡荡的木箱,疯了一般冲入场内,嘶声高喊:“礼部!礼部拨付的防毒面罩,全是空的!箱子都被掉包了!”
他力竭地将手中几个空箱甩在地上,几片破碎的漕运单据从他怀中飘落。
林昭昭眼尖,一眼便看到那破碎单据的一角,赫然盖着一个熟悉的私印——那是禁军统领李将军的私印!
李将军,负责京城防务,漕运物资的审批,亦有他的一份。
一环扣一环,好缜密的毒计!
林昭昭的目光猛地转向不远处正指挥兵士救援的沈明远。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取下那支紫外线笔灯,一个箭步冲到沈明远的战马旁。
沈明远似有所觉,回头看来,
林昭昭却不管不顾,将紫外线灯对准了沈明远的马鞍!
幽蓝的光线下,马鞍侧面一个精心伪装的暗格边缘,显现出淡淡的荧光痕迹。
她伸手一探,竟从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封面上,用特殊墨水书写的几个字在紫外线灯下发出诡异的光芒——正是贪墨账册!
而那墨迹的纹样和晕染方式,竟与之前顾轻舟那支偏离箭靶的箭囊上的家族纹样,完全重合!
顾轻舟,李将军,姜无双,沈明远……还有云隐楼!
一张弥天大网,在林昭昭眼前缓缓拉开。
毒雾渐渐散去,残阳如血。
林昭昭站在一片狼藉的演武场中央,手握账册,只觉得遍体生寒。
父亲的遗言,苏婉儿的惨状,今日的杀局,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旋涡。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浓,幸存者们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点起了篝火,惊魂未定。
林昭昭默默地添着柴火,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紧紧揪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惊,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