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蓝色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在U盘金属外壳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唐糖睁开眼睛，发现顾承砚已经坐在窗边的小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瘦削的脸上，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你一晚没睡？\"唐糖轻声问道，手指抚过他眼下的青黑。
顾承砚没有回答，只是将电脑转向她。
屏幕上是一份加密文件，需要输入密码才能打开。
\"爷爷的生日，我的生日，公司成立日期...都试过了。\"他的声音沙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不对。\"
唐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目光扫过屏幕上闪烁的光标。
窗外传来早市小贩的吆喝声，与顾宅清晨的鸟鸣截然不同。
她突然想起什么，俯身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他们结婚的日期。
文件应声而开。
\"你怎么...\"顾承砚的声音哽住了。
\"爷爷说过，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唐糖微笑，却在看到文件内容后倒吸一口冷气。
屏幕上赫然是顾氏集团近十年来的全部账目备份，以及——顾白彦挪用公款、做假账的铁证。
最后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标注着\"承砚亲启\"。
顾承砚点开视频文件，顾老爷子威严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
老人穿着唐糖从未见过的中式立领衬衫，背景似乎是顾家老宅的书房。
\"承砚，如果你看到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无法亲自保护你了。\"
老人的声音让唐糖眼眶发热，
\"顾白彦的野心我早有察觉，所以在三年前就秘密将集团35%的股权转移到了你名下，文件锁在老宅保险柜里...\"
视频突然中断，跳出一行密码提示：\"你十岁那年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顾承砚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微微发抖。
唐糖轻轻握住他的手：\"是什么？\"
\"一匹小马。\"他低声说，\"但爷爷说城市里养不了，最后送了我一套马术装备。\"他输入\"pony\"，文件却提示错误。
唐糖思索片刻：\"试试中文？\"
\"小马\"两个字刚输入，文件立刻解锁。
视频继续播放，老爷子详细说明了股权文件的位置和保险箱密码，最后说道：\"记住，顾家的男人从不被击垮。唐糖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
屏幕暗了下去。
顾承砚一动不动地坐着，唐糖看见一滴水珠砸在键盘上。
\"我们得想办法回老宅。\"她轻声说。
顾承砚却突然合上电脑：\"太危险。\"
他转动轮椅面向窗外，\"顾白彦的人肯定把老宅盯死了。\"
唐糖蹲在他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那你的腿怎么办？治疗费...\"
\"我说了不行！\"顾承砚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又像被抽走力气般低下头，\"...对不起。\"
这是车祸后他第一次道歉。
唐糖怔了怔，突然笑了：\"顾先生，你刚才是在跟我道歉吗？\"
顾承砚别过脸去，耳根却微微发红。
唐糖趁机亲了亲他的脸颊：\"进步很大嘛！\"
阳光渐渐爬满整个房间，U盘在桌角泛着微光。
唐糖知道，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一个月后的清晨，唐糖对着浴室镜子整理衬衫领口。
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穿正装，布料摩擦着晒伤的皮肤，有些不适应。
\"一定要去？\"顾承砚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声音里藏着一丝不安。
唐糖转身冲他笑笑：\"总不能坐吃山空呀。林万万介绍的这家餐厅待遇不错，而且...\"
她顿了顿，\"我想给你攒治疗费。\"
顾承砚的手攥紧了轮椅扶手，指节发白。
这一个月来，唐糖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连洗澡都要确认浴室里没有危险物品。
现在她要出门工作，他看得出她眼中的担忧。
\"我保证不碰刀。\"他举起三根手指，像个做承诺的小男孩。
唐糖鼻子一酸。
这一个月里，顾承砚的情绪确实稳定了许多。
虽然还是会突然陷入抑郁，但再也没有过激行为。
他甚至开始自己做简单的复健，偶尔还会对她露出微笑
——那种她以为永远消失了的，带着温度的笑。
\"我相信你。\"
她亲了亲他的额头，把水果刀锁进抽屉，
\"午餐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能吃。我六点前回来。\"
走出公寓楼，唐糖深吸一口气。
求职网站上的几十封拒信还在手机里躺着，所有稍具规模的公司一听她的名字就婉拒面试。
顾白彦的阴影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唐小姐是吗？\"餐厅经理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扫了眼她的简历，\"顾氏集团的前员工？\"
唐糖后背一紧：\"是的，我在财务部做过经理。\"
\"哼，顾氏。\"经理冷笑一声，\"我们这小店可付不起你们那种高工资。\"
\"我可以从基础岗位做起。\"唐糖急忙说，\"会计、前台都可以。\"
经理眯起眼睛：\"为什么离开顾氏？\"
唐糖手指绞在一起：\"...个人原因。\"
最终，经理勉强同意让她试用一周，工资只有行业标准的一半。
唐糖却像中了奖一样连连道谢。
至少这是个开始。
餐厅的工作比想象中辛苦十倍。
唐糖既要负责前台接待，又要整理每日账目，还要时不时帮忙端盘子。
午餐高峰期，她被顾客呼来喝去，汗水浸透了衬衫。
\"12号桌的账单错了！\"经理把点单本摔在她面前，\"这么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
唐糖急忙核对，发现是厨房多算了一道菜。
她小声道歉，重新打印账单，却在转身时听见经理嘀咕：\"顾氏出来的就这水平...\"
下班时，她的脚已经肿得穿不进鞋子。
更糟的是，经理以\"试用期表现不佳\"为由，克扣了她一半工资。
唐糖捏着薄薄的信封走出餐厅，天空飘起细雨。
她没有带伞，索性慢慢走在雨中，让雨水冲刷一天的疲惫。
路过一家医疗器械店时，她停住了脚步。
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款的腿部康复仪，价格牌上的数字让她望而却步。
但旁边的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可租赁，月付3000元\"。
3000元，差不多是她半个月的工资。
唐糖咬了咬嘴唇，推门走了进去。
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
唐糖浑身湿透，却抱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这是什么？\"顾承砚皱眉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唐糖兴冲冲地拆开包装：\"康复仪！可以帮你做被动运动，医生说对神经恢复特别有帮助！\"
她插上电源，机器发出轻柔的嗡鸣，\"试试看？\"
顾承砚却没有动。
他盯着价格标签上被雨水模糊的数字：\"你哪来的钱？\"
\"我...找到工作了。\"唐糖避开他的视线，蹲下来帮他调整仪器，\"在一家餐厅做前台会计，工资还不错...\"
\"撒谎。\"顾承砚抓住她的手腕，\"你身上有油烟味，手上有烫伤。\"
他声音发颤，\"是端盘子对不对？\"
唐糖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无比委屈。
她努力了一整天，忍气吞声，就为了这个能帮助他的机器，可他连试都不愿意试。
\"对，我是去端盘子了！\"
她甩开他的手，眼泪夺眶而出，
\"那又怎样？我乐意！我宁愿被油烫一百次，也不要看着你放弃自己！\"
顾承砚呆住了。
唐糖从不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凶。
他下意识想站起来拥抱她，却只能徒劳地捶打自己的腿。
唐糖抹了把眼泪，跪下来把康复仪的绑带固定在他腿上：\"求你了，试试好吗？\"
机器启动，顾承砚的腿开始有规律地运动。
他沉默地看着唐糖红肿的脚踝和湿漉漉的头发，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明天别去了。\"
\"不行，治疗费...\"
\"我有办法。\"顾承砚指向书桌抽屉，\"把我的手表拿去当了。\"
唐糖瞪大眼睛：\"那可是你爷爷送的百达翡丽！\"
\"比起你的脚，它什么都不是。\"顾承砚轻声说，\"而且...\"
他顿了顿，\"我想试试那个神经再生疗法。\"
唐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
她扑进顾承砚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气，感觉这一个月的疲惫都值得了。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
一轮新月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透过蓝色窗帘照进来，与康复仪的指示灯交相辉映，像黑夜中闪烁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