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第一名?!!”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劈了叉,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忠叔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铁柱!你说什么?!”
人群也因为这石破天惊的呼喊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榜单顶端。
张铁柱像一头被巨大的幸福砸晕的熊,手脚并用地从人群最前面往外挤,一边挤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第一!明哥儿!府试第一名!案首!你是府案首啊!我的老天爷!案首!案首!”
他冲到李明面前,激动得脸膛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双手抓住李明的肩膀拼命摇晃,仿佛不这样不足以宣泄内心的狂喜,“案首!你是府案首!榜首!红榜头一个名字就是‘青浦县李明’!我的天!案首啊!”
忠叔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府案首!少爷竟然是江宁府府试案首!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激动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死死抓住李明的手臂,老泪瞬间涌上了眼眶,沿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周围瞬间炸开了锅!
“府案首?!”
“青浦县李明?就是那个县案首?”
“老天,他才多大?竟然连夺两案首?!”
“了不得!了不得啊!”
“快看!真的是他!榜首!”
无数道震惊、羡慕、嫉妒、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李明身上。他站在那里,也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得有些发懵。
第一名?府案首?虽然自信考得不错,但独占鳌头、力压一府俊杰,这结果还是远超了他的预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感瞬间充盈了四肢百骸。
“恭喜李案首!贺喜李案首!”
“李案首高才!实至名归!”
“恭喜恭喜!”
周围一些机灵的考生和看客已经开始拱手道贺,声音此起彼伏。
李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向四周团团拱手还礼:“侥幸,侥幸而已,多谢诸位!”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闪烁着自信与锐利的光芒。
而张铁柱的名字,也在榜单靠后的位置,同样赫然在列——他也通过了!
“铁柱,你也过了!”李明笑着拍了拍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张铁柱。
“嘿嘿,嘿嘿,托…托明哥儿…哦不,托案首的福!吊车尾,吊车尾!”张铁柱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巨大的幸福感让他有点找不着北。
主仆三人,一个沉静中带着难掩的锐气,一个激动得手舞足蹈,一个老泪纵横却腰杆挺得笔直,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般,兴高采烈地挤出人群,返回客栈。
刚进客栈大门,掌柜早已得了消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迎了出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开花:
“哎呀呀!我的青天大老爷!恭喜李案首!贺喜李案首!府试高中案首!状元之才!状元之才啊!小店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李明连连作揖,“今日小店摆席!不!连摆三日!请!必须请!给案首老爷贺喜!给咱们客栈添福添彩!” 声音之大,恨不得整条街都听见。
回到房间,忠叔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包袱,声音还带着未散的激动:“少爷…不,案首老爷!昨日驿馆送来一封家书,老奴见您备考,未敢打扰。” 称呼都下意识地改了,透着无比的恭敬与自豪。
家书!李明心头一暖,连忙接过。是父亲李承宗的亲笔。
信中先是关切询问府城情况、考试是否顺利,叮嘱注意身体安全。
接着笔锋一转,提到大哥李朗在京城准备会试一切安好,二姐李芸随母亲在京中一切顺遂,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思念和鼓励。信的末尾,父亲并未直接询问考试结果,却意味深长地写了一句:
“家中老梅今岁独放,凌寒傲雪,冠绝群芳。想我儿寒窗十载,亦当有独占春色之时。望戒骄戒躁,静待花开。父字。”
“家中老梅今岁独放…凌寒傲雪,冠绝群芳…独占春色…” 李明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抑制不住地越扬越高,最终化作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父亲这封信,简直就是掐着点送来的预言!府试案首,独占鳌头,岂不正应了这“独放”、“冠绝”、“独占春色”之喻?这份来自千里之外的默契、肯定与无言的骄傲,比任何嘉奖都更让他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忠叔,铁柱!”李明扬了扬手中的家书,意气风发,“今晚,我们不醉不归!掌柜请席,咱们更要开怀畅饮!”
是夜,小小的客栈房间彻底变成了欢庆的海洋。
掌柜果然摆下了丰盛的席面,忠叔破例喝了好几盅,红光满面。
张铁柱更是兴奋得上蹿下跳,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挤到榜前,看到“李明”二字高居榜首时那“惊天动地”的瞬间,手舞足蹈,仿佛案首是他自己。
李明也放下了平日的矜持,与忠叔、铁柱、乃至闻讯赶来道贺的几位相熟考生推杯换盏,浅酌着杯中酒,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荣耀与放松。
县案首、府案首,连中两元!这不仅是实力的证明,更是对他付出和坚持的最大褒奖。
那位神秘高人的点拨,家人的支持,此刻都化作了前进路上最坚实的基石。前路虽仍有挑战,但此刻,他心怀激荡,锋芒毕露!
然而,就在这欢庆达到顶点,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忠叔起身收拾碗筷,动作却猛地一顿。他从李明换下的外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被揉成一团、几乎被遗忘的小纸球。
“少爷…案首老爷,这是…”忠叔疑惑地展开,借着明亮的烛光看去,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李明察觉有异,放下酒杯接过纸条。
烛光下,粗糙的黄麻纸上,一行用歪歪扭扭、刻意掩饰的笔迹写下的字,如同淬毒的冰针,扎入眼帘:
“两元侥幸,三元梦碎。小心脚下,勿谓言之不预。”
房间里的欢声笑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喧闹的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窗外的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沉,将那张充满恶毒诅咒的纸条,映衬得格外刺眼。
两元侥幸?三元梦碎?
院试案首,谓之“小三元”!
脚下的路,通往“小三元”的路,似乎瞬间布满了荆棘与陷阱。
那隐藏在暗处的恶意,比想象中更加汹涌,也更加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