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隔音虽然不好,卧室外徐川的走动声很大,还有关灯声,但海水的声音足够催眠,严相旬很快入睡了。
室内有股淡淡的香味,刚才还没有。
封闭的屋子里安装着画帘,帘尾悄无声息地抖了两下。
有什么东西,刺啦刺啦地响。
又重重的砸着地板。
很急促。
巨大的噪音将严相旬拉出梦乡,他半梦半醒,淡淡的香味在鼻尖堆积的越来越多,压在他的眼皮上。
一阵金属摩擦地板的声音,很像铁链拖到地上。
船上怎么会有铁链?
严相旬疑惑时,楼上忽然传来哭声,声音分不清男女,可能是小孩子的,一会儿上一会下。
严相旬瞬间清醒了,他拉开被子,突然想到徐川告诫他的话。
哪管那么多。
他套上衣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越靠近门边这股香味越浓烈,他快被弄得站不稳,捂着口鼻蹲下身摸出卧室。
外面黑乎乎的,卧室门口放着盘香,点燃的那端冲着严相旬的脸,冒着一缕细细的白烟。
徐川放他门口的?
严相旬掐断了香,蹑手蹑脚去开客房的门。
徐川耳朵真是灵,他还没摸上门把手,就被身后的徐川逮个正着。
大晚上四处都黑布隆冬的,有人忽然抓他的后肩,差点把他吓个半死。
小台灯亮了起来,严相旬往后看,徐川站在后面,再后面是徐川的卧室,门大开着。
卧室旁有幅画,画帘大敞着,微弱的光淋在画上。
一只黑色的骷髅头,骷髅头凹陷的两个洞里长着血红色的眼球,仿佛一直在盯着严相旬。
严相旬的视线移回到徐川脸上,徐川的脸没比画好多少,甚至更瘆人,光只照到了他半张脸,一只眼垂着看他,另一只眼藏在黑暗里,眼球上映着一点台灯发黄的光。
像从黑色里走出来的亡魂。
“我说了,不要出去。”
徐川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传到客房外。
严相旬指着自己卧室门口熄灭的盘香,“你点的?”
徐川点了点头。“怕你出去送命。”他贴心的作出解释。
罢了,严相旬不和他计较。他拉着徐川的手,把他往自己卧房里带。
“你听,有哭声。”
细微的声音,还在这间卧室里上下徘徊,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声,而是很小,无助的声音,像孩童稚嫩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
“你不要管。”徐川指着他床上的枕头,“睡觉。”
“是小孩在哭,而且不止一个!”
徐川把他往床上按,“睡觉。”
“我能睡着吗?”严相旬推开徐川,他也怕惊动巡逻的人,故意压下了情绪和声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知道又能做什么?你别这么冲动。”
“……”
可那是孩子在哭啊,十岁八岁、甚至更幼小的孩子,他们得有多害怕,他们的父母得有多着急。
严相旬也有个女儿,这些孩子的父母们的绝望他感同身受。
可惜他的确做不了什么,如今只能期望支援。
“睡吧。”徐川抱住他,“我陪你。”
黑夜里还能看见徐川的眼睛,严相旬感到有些尴尬,对方的手还搭在他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
“没人知道。”徐川闭上了眼睛。
“你回去睡吧。”
“支开我,然后自己去送死?”
“不会。”
“你是睡不着吗?”
“……”
严相旬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认识了个把月,徐川却给他的感觉半熟不熟的,他总有些紧张……或者是别的感觉。
严相旬往床边挪了挪,躲开了徐川的体温。
“我再去把香点着。”
他听见徐川的动作,被褥和衣物的沙沙声。
“没有副作用吗?”
“船发动机的声音很吵,晚上没人能睡着,王明中就给每个房间安排了这种香。”
“闻久了会阳痿。”
徐川下床的动作顿住了。
严相旬几乎能想到徐川凝滞住的表情,有点想笑。
算是个玩笑话,严相旬赶忙打圆场,“一晚而已,不至于。”
徐川钻回了被窝里。
“我在这有一个月左右了。”
“……”
“你说的是真的,最近我早上……”
“睡觉,我困了。”
他才不想听徐川讲故事。
两个男人大早上在一间屋子里就是麻烦,严相旬赖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已经醒了很久了。
徐川七点左右醒的,动静格外大,一醒就去洗手间,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足足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
沙沙的水声一直没停过,严相旬挺无奈的。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是预订送早点的,十分钟前来了一趟,严相旬把人赶走了,现在又来了,真是勤快。
他也饿了,套上件外套去给人开门。
餐车停留在门口,服务员看见他愣了一下,然后往后退一步,去看门楣上的门牌号,又愣了一下。
“你是……徐先生?”
服务员上下打量他,睡衣外裹着外套。
面对服务员另类的眼神,严相旬感到一丝丝的不自在。
“什么事?”
徐川终于出来了。
严相旬舒了口气。
“这是您朋友?老板交代过,不能带客人进房间。”
徐川垂着眼,困意很重的样子,他用手背拍了拍严相旬的胳膊,“自己人。”
“哦哦。”服务员点了点头,把餐车推了进来,“有其他需要请呼叫我。”
严相旬一只手拿着叉子,一只手拿着把餐刀,无措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
和装修的风格一样,餐饮也是偏欧式的,严相旬不理解,船上根本没有洋人,王明中喜欢什么样式的早餐,全船人就要依随他吗?
复古的烘培纸上放着几个黑麦面包,两碗燕麦和一个烘蛋,还有几块奶酪。
“不够我再点。”
第一次吃这种搭配,还挺新鲜的。
“船上是不是有很多人?”
徐川用手抓着面包撕着吃,“这船不大,装不下多少人。”
“王明中只雇了四个保镖,客人没几个,巡逻的是哪些人?还有厨师和服务员什么的,有这么多房间吗?”
“只有一个厨师和服务员,巡逻队只有三个人,船上有三层,两个人负责负一二层的客房走廊,还有一个管大厅。”
“那还有一层呢?”
徐川忽然顿住了,几秒后,他一脸淡然地咬了口烘蛋。
“几个客人?”
“四个,不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