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刚好碰到沈小武和村民起了争执。
“我草,死那么多人咱派出所陪着你们一个个查吗?真当我们有那闲心?”
老陈岁数大,被他怼得哑口无言,瞧见严相旬朝这边走来,他两眼一亮,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跑过去。
“警官,你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他拉扯着严相旬的袖口,把人往河边带。
沈小武仍旧叉着腰,朝两人吼道:“他又不是孙悟空,又没火眼金睛,能看出啥来啊?”
“你手机拿来吃干饭的?”
严相旬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他将摄像头朝着水面上的浮木,以二十倍变焦缩放,一目了然。
众人哪见过城里的新奇玩意儿,都抱着好奇心,仰着脑袋往手机屏幕前凑。沈小武瞧了眼手机里的画面被吓得喷了句脏话,他不知道是夸手机的像素好,还是说这团“浮木桩”本身过于怵目惊心。
有人大喊:“哪是什么树桩和树皮,就是两具扭在一团的人尸!”
能从拍下的照片里清晰看见有两具扭曲是尸体背朝着他们,扭曲的形状像一块麻花,其中一具能看见白骨,裹着一层腐烂皮肤,黏在另一具尸体腐烂起泡的皮肉上,胸口互相贴在一起,中间还插了根木桩,其中一具头部嵌进木桩里,身上绑着几块肮脏损坏的红色布衣,破损的布垂在尸体后背,任由风肆意拨动。
老陈见到这一幕,吓得差点跌到河里去,他扶着严相旬结实的小臂,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指着屏幕里可怖的画面说:“这……这不是王村长吗?”
有村民反驳他:“老陈,你是不是看错了,王建早跑远了,再说这玩意烂得鼻子眼嘴都看不着,你咋确认是他啊?”
“……”
老陈低头俯视着鞋尖,长满皱纹的手颤颤巍巍地攥着大腿裤上的布料,他踮起那只被河水浸湿的脚,湿哒哒的布鞋滴着腥臭的水珠,落在被他碾扁的枯草上。
沈小武没发现他的反常,只是拍了拍严相旬的肩,让他多招呼点人手过来。
“你侄子说那是死人,怎么不捞上来?”
老陈缓缓抬起头,他那张沧桑至极的脸庞渐渐展露在两人眼前,灰褐色的斑和结块的黑泥显得他可怜又无辜,他开口解释说:“渔民都搬去上游了,剩下一堆老人、女人,都不懂水性,这河死了这么多人,阴森森地,谁敢去看呐。”
“那若是哪家丢了人,就不会去找吗?”
“警官,人落了水皮都泡烂了,一个个浮在水上鼓得像气球,谁还认得出啊。”
“那你怎么认识他是王建?”
严相旬的忽然提问让老陈哑口无言,他扭头朝河上那“木桩子”瞧了几眼,面露难色,抿了抿嘴才说:“认得出就是认得出,这个我真不晓得咋解释。”
严相旬也没想追根问底,他点点头对老陈说:“行,这个事你们不用太过于担心,我们会处理的,而且有我们在不会发生其他意外的。另外这个沣河水质的事情不属于我们管辖,但可以帮你告知水务集团,催促他们早点处理这事,不过我觉得你们搬走是最好的选择。”
“实在麻烦你们两位警官了,其实咱大伙都不太想搬,毕竟在这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舍不得啊。”老陈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
严相旬拍了拍老陈的肩,作为安慰。然后朝着沈小武说:“我去给队长打电话,让他给我们申请调查令,再让他多带点人来这勘察取证。”
“你照片发他了?”
“信号不好,消息发不出去。”
“换个地就行了,这大山里就这样。”
严相旬举着手机围着沣河下游绕了一圈,又折回了陈家农舍,没啥用,手机屏幕左上角依旧显示着信号故障提示,中途七七也没冒出来给点提示,不知道又跑去哪玩了。
他无奈地站在河边,带着恶臭味的河风搅扰着他的思绪,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土砖墙缺的那一块与墙缝都被人妥善地填补上了,上面还粘着新鲜、还未结块的灰色水泥。
呵呵……防备心真强。
时间悄然临近下午两点,墙内寂静无声,耳畔除了细微的风声还伴着一道“吱呀----”的声响,那是朽木门被推开时合页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门里走出一位身材高挑的男人,因为门楣太低,他不得不微微弯腰才能经过,恰好这张冷峻的脸庞朝着严相旬。
他有一双黑色阴翳的眼眸,盯着人看时墨色的眼珠如海上的礁石,又如一个漆黑的可怖漩涡,不过眨眼间这对眸子又恢复如初,变得明亮清澈,就像锋芒初露。
徐川,本人和照片有些小差距,严相旬也看不出差哪了,大概是气质吧,看上去锋芒逼人,特别是这双眼,盯得人发怵,莫名觉得他比旁人更像始作俑者。
似乎时间过了一会儿,对方的视线依旧黏在他身上,挪也不挪。
严相旬回过神来,他把目光转移到手机屏幕上,发现电话忽然又拨得出去了。手机传出“嘟---嘟---”两声,一道清澈的人声从听筒里溢出来。
“喂……”
严相旬再次把目光移回去时,刚才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了,眼前只剩一面半掩着的木门。
“相旬,你在那边有什么新发现没?”
“有,我需要你过来一趟,然后多带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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沣河村距主城区有两百公里的路程,但距乡镇派出所只有八十余里的路程,可它地域偏僻,所内人才稀缺,特别是技术部门少之又少,设备也不优秀、不齐全,所长只能向汾州市公安局借调警力。
其中,严相旬就是被沈小武费尽心思挖过去的搭档。
当太阳渐渐往山下走时,山谷里松树的影子被拉长,映在污浊的河面上,河岸边围满了老人和妇女,小孩拉着大人的手掌,踮起脚尖,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河面上看。
沈小武则在河岸边来回徘徊踱步,他手心里都浸出一层薄汗,不知所措地看向严相旬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急?我好慌啊!”
“急什么?”严相旬反问,他眸色平静,目光扫过河面,似一缕微风擦过,不留下丁点水痕。
“这凶手可真是太歹毒了,居然把活生生的人和木头绑在一块丢进河里,就你拍的那几张照,我都不敢看第二眼,我怕我半夜做噩梦。”
“你是小孩吗?这东西咱以后都得见不少,没什么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