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钟祁白看着身侧抱着团团的叶听晚。
心中那股因为她试穿漂亮衣服而升起的愉悦感。
渐渐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挫败所取代。
他今天做的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让她有任何动容。
“接下来去游乐场。”钟祁白发动车子,语气比来时沉闷了几分。
团团依旧沉浸在之前的兴奋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叶听晚只是偶尔应和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游乐场里人声鼎沸,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团团像只快乐的小鸟,在各种游乐设施间穿梭。
保镖带着团团去玩旋转木马,叶听晚和钟祁白在边上给团团拍照。
团团坐在木马上,兴奋地朝他们挥手。
叶听晚也抬手回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在团团转过去之后便立刻消失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但她周身的气压却并不轻松。
她淡声问:“你今天闹这一出,到底是什么目的?”
开口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眼睛始终是看着团团的方向,不曾落到钟祁白身上片刻。
钟祁白皱眉看向她:“什么目的?”
“又是做早餐,又是逛街买东西。”叶听晚扯了扯嘴角。
“钟大总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钟祁白眉头微蹙:“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吗?”
“难道不是吗?”叶听晚反问,“你什么时候做过没有目的的事情?”
钟祁白被她堵得有些语塞,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不喜欢她这种语气,好像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毫无坦诚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带着算计。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我今天确实有话想跟你说。”
叶听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等着他的下文。
钟祁白组织了一下语言:“梦兰她……情况不太好。”
叶听晚没什么反应,苏梦兰情况好不好,关她什么事?
她巴不得那个女人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医生说,她患有严重的心脏瓣膜病。”钟祁白的声音有些艰涩,“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叶听晚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病。
这大概是报应吧,对亲生儿子毫无爱意的报应。
“所以呢?”她问。
钟祁白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那股烦躁更甚。
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就这么冷血吗?
“她被苏梦嫣囚禁那四年,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才会落下这样的病根。”
钟祁白继续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辩解和沉重。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被苏梦嫣盯上,不会经历那些非人的折磨。”
叶听晚依旧不语,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得钟祁白有些心虚。
“医生说,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需要安心静养,积极配合治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钟祁白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所以,我必须对她负责。”
“负责?”叶听晚终于出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想怎么负责?”
钟祁白看着她:“我会照顾她,直到她康复,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那我和团团呢?”叶听晚问得直接。
“我……”钟祁白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我当然不会不管你们,我会照顾好你们。”
“我曾经说过的不曾改变,苏梦兰对我而言,只是责任。”
“对于我而言,你和团团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钟祁白分清楚责任和爱,他觉得自己可以兼顾好两者。
既承担起应承担的责任,也能好好地爱叶听晚和团团,他们永远都是他最爱的人。
叶听晚问:“那她住哪儿?”
钟祁白:“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住家里主卧,我住你的房间。”
“她需要养病,身心都需要照顾,我们就委屈一点。”
“等她放下了我,有了新的喜欢的人,就让她搬出去。”
叶听晚听着他的“安排”,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真的笑了一下,很轻,很淡,像一片羽毛拂过水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钟祁白,”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安排两全其美了?”
钟祁白皱眉:“难道不是吗?梦兰现在生死一线,我不能弃她不顾。”
“这对所有人都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
“最好的处理方式?”叶听晚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你心里,苏梦兰的命是命,我的感受,团团的感受,就什么都不是,是吗?”
她已经可以想象,团团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多难过。
以他的年纪,他无法理解家里除了妈妈以外,还有一个和爸爸不清楚不楚,且对他不好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祁白有些急躁地反驳,“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亏欠她,你想补偿她,为了补偿她,可以牺牲我和团团的感受。”叶听晚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钟祁白被她一语道破心思,脸色更加难看:
“叶听晚!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梦兰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叶听晚突然觉得很疲惫,她不想再跟钟祁白争论下去了,也没有那个必要。
反正她已经准备要离开了。
“我明白了,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不用问我的意见。”
钟祁白从她身后抱住她,好言好语地轻哄:“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我会补偿你的。”
叶听晚没说话,冲朝这里看来的团团露出淡淡的笑容。
从游乐场回来的一路上,车厢内的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
团团玩累了,在叶听晚怀里睡得香甜。
叶听晚垂眸看着孩子,脸上一片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钟祁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都只是抿紧了唇,将车开得更快了些。
他今天又是做早餐,又是陪逛街,又是去游乐场。
自认已经放低了姿态,可叶听晚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甚至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冰冷。
这让他心中那股因为苏梦兰的病情而产生的愧疚和沉重,又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