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陆家老宅那扇破院门被擂得山响。
“开门。陆大松。周霞。都给我滚出来。”
那嗓门尖得能戳破人耳膜，透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
江晚和陆亦川都听出来了，是陆婷婷。
看来，王俊生那五千块，是真把人逼上梁山了。
院里很快有了动静，是周霞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
“哪个杀千刀的。大清早的叫魂呢。”
跟着就是陆大松的呵斥。
“婷婷。你这死丫头，发什么癔症。”
“我发癔症？”
陆婷婷的声音又哭又恨。
“你们把我卖了换彩礼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发癔症？”
“现在人家找上门了，你们想躲？”
“我告诉你们，今儿这钱你们不给我拿出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门口。”
“钱？你个死丫头净胡咧咧。”
周霞的嗓门明显虚了。
“王俊生。他找我要五千块。说是以前借他的。限我三天，不然就把那些事儿全捅给林杨。”
陆婷婷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们说，怎么办。”
墙外头，江晚和陆亦川听得清清楚楚。
不少早起的村民也循声围了过来，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院子里，周霞和陆大松被这五千块砸懵了。
“五……五千？他咋不去抢。”
“现在说这个有屁用。”
“当初为了那点彩礼，急吼吼把我塞给林杨，现在好了，麻烦上门了。”
陆婷婷哭喊。
“都是你们害的。这钱，你们得出。”
“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钱。”
陆大松也吼上了。
“你哥盖房还差一大截呢。你个丧门星，就知道往家里招祸。”
“我招祸？”
陆婷婷的笑声听着瘆人。
“当初是谁一个劲儿夸林杨老实好拿捏？”
“是谁收了彩礼乐得合不拢嘴？”
“现在倒好，全赖我头上了？”
院里吵成了一锅粥。
王芳挺着个大肚子，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一瞧这阵仗，困意全没了。
她就盼着陆婷婷倒霉，最好闹得林家把她给休了，省得以后回来争家产。
“哎哟，小姑子，这是咋了？”
“大清早的，别吵吵，叫人听见笑话。”
王芳捏着嗓子劝。
“一家人？”
陆婷婷红着眼珠子剜她。
“王芳，你少在这儿装好人。”
“这事要是黄了，林杨那边要是……哼，我不好过，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王芳被她那股狠劲儿吓得缩了缩脖子。
陆昭也黑着脸出来了。
“吵什么。嫌不够丢人吗？”
“婷婷，你赶紧回去。有事跟你男人说去。”
“我男人？”
陆婷婷跟听了天大的笑话。
“他要是晓得我肚子里这个……这个……”
她话到嘴边，又死死捂住了。
院里霎时一静。
周霞和陆大松的脸都白了。
江晚和陆亦川赶到门口，院门大敞着，里头正是一片狼藉。
陆婷婷挺着个大肚子，正指着周霞和王芳的鼻子骂，一张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头发都散了几缕。
“当初是谁跟我说他家有门路，能给我找个好工作的？现在出了事，你们倒好，一个哭一个哆嗦，都当缩头乌龟！”
周霞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婷婷啊，我的乖女儿，妈也没想到他是个黑心肝的啊！五千块，那不是要妈的命嘛！”
王芳也跟着在一旁帮腔，声音哆哆嗦嗦的：“是啊婷婷，那王俊生就是个无赖，我们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就把我卖了？”陆婷婷气得发笑，眼神扫过院里，最后把视线定在刚进门的江晚身上，那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江晚！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出事，好看我们笑话？”
江晚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你那点破事，也值得我费心思？”
陆亦川往前站了一步，把江晚挡在身后，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
“陆婷婷，管好你的嘴。有能耐冲外人耍，别在这儿跟你妈你嫂子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陆婷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陆亦川，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们两口子现在日子过好了，就瞧不起我们了是不是？这事你们要是不管，我就……我就去找王俊生拼了！”
她撂下这句狠话，也不管身后周霞的哭喊，推开挡路的王芳，一阵风似的就冲出了院子。
“哎，婷婷！你这肚子……”周霞慌了神，想追又起不来，只能在原地干嚎。
江晚看着陆婷婷冲出去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
去找王俊生？这是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村口那边就炸了锅。
有人连跑带颠地过来喊：“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婷婷跟个男的在村口大槐树底下撕扯起来了！”
这下，不止是陆家人，连村里不少闲着没事干的，都呼啦啦地往村口涌去看热闹，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江晚和陆亦川也跟了过去。
只见村口那棵大槐树下，乌泱泱围了一圈人。陆婷婷正死死拽着王俊生的胳膊，王俊生一脸不耐烦，想甩开她又怕真伤着她肚子，两人就那么僵持着。
“王俊生，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吗？”陆婷婷的声音都嘶哑了。
王俊生吊儿郎当地笑：“我不想怎么样啊，就要钱。五千块，一手交钱，我立马消失。不然，我就去你婆家好好说道说道，聊聊咱俩的过去。”
“我没钱！你这是敲诈！”
“敲诈？”王俊生声音扬高了几分，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嗡嗡声。“陆婷婷，你当初花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你写信说非我不嫁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就这时候，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从村外拐了进来，骑车的是个相貌憨厚的年轻男人，车后座上还绑着个崭新的布包。
他看见被围在中间的陆婷婷，愣了一下，赶紧停下车，脸上还带着笑。
“婷婷？你怎么在这儿？这是……”
来人正是陆婷婷的丈夫，林杨。
陆婷婷看到他，脸“刷”地一下就白了，抓着王俊生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王俊生一见林杨，那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也像是找到了最好的武器。
他故意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然后指着陆婷婷，冲着林杨放声大喊：
“你就是她那老实疙瘩男人吧？我劝你啊，还是先问问清楚，她肚子里那块肉，到底是谁的种！”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整个村口，瞬间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杨脸上的憨厚笑容僵住了，他看看王俊生，又看看脸色惨白的陆婷婷，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俊生怕事情不够乱，又加了一把火。
“她当初可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还从我这儿拿了不少钱！结果一转头，就找了你这么个冤大头接盘！我说兄弟，你这绿帽子戴得，舒坦不舒坦啊？”
“你胡说！”陆婷婷尖叫一声，疯了似的就要扑上去打王俊生，却被旁边眼疾手快的大婶给拉住了。
林杨的身子晃了晃，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后座上那个他特地带来给媳妇的布包也滚进了尘土里。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婷婷高高隆起的腹部，那眼神里，有震惊，有屈辱，有不信，最后，全都变成了让人心悸的死灰。
周霞和王芳也追到了村口，看到这一幕，腿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这场闹剧难收啊！看完了戏，江晚两口子回家吃晚饭，院门又被拍响了。
这回是气势汹汹的周霞和王芳，后头还跟了几个陆家的亲戚。
“江晚。陆亦川。你们给我滚出来。”
周霞的声音尖得刺耳。
“你们家发财了，就看着我们家出事？”
“婷婷的事，你们得给个说法。那五千块钱，你们得出。”
王芳也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帮腔。
“就是。亦川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婷婷好歹是你妹妹。”
“还有，你小时候打碎我家玉镯子的事，今天也得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就不走了。”
她说完，一屁股就坐在了江晚家门口的泥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嚎。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嫁到你们陆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的算计，小的不省心，现在连个赔偿都拿不到。”
“滚！！！！”陆亦川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