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听到吊梢眼的话,刘成几人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他们盯着那桶水,肉眼看上去同普通河水没有区别。
但吊梢眼舀起一碗碗水,将水碗塞到他们手里,一股土腥味就从水碗里涌进鼻腔,像是腐烂的水草味道。
几人顿时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这……这喝了不会中毒吧?”王二的声音发颤,手往后缩了缩,差点没接住水碗。
吊梢眼立刻沉下脸,语气不虞:“这是河伯大人赐的圣水,能涤荡罪孽、保你平安,你敢质疑河伯大人?”
李三憋了一肚子气,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的谢珉一眼。
要不是这臭小子非要过来,他们何至于要在这里遭这般罪!
但考虑到眼前骑虎难下,他悄悄对旁边的王二使了个眼色,然后对着吊梢眼赔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我们近日肠胃不适,怕是消受不起这圣水……”
“哪来那么多废话!”吊梢眼上前一步,眼神中写满了对他们一行人的质疑:“入我河伯教,第一关就是诚心!连圣水都不敢喝,难不成你们过来另有所图?……”
他们这边动静闹得挺大,两个膀大腰圆的教众见状立刻围上来。
四周的教众也随之看向他们,眼神不善。
刘成被他们盯着,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们这些人已经没了理智,要是真的得罪了他们,怕是有死无生。
就在这时,谢珉端起面前的碗,仰头一饮而尽。
那液体滑过喉咙时,除了有些腥味,倒是没有别的感觉。
她抹了抹嘴角,对着吊梢眼笑道:“多谢河伯大人赐福,我感觉浑身轻快,果然是圣水!”
赵鸣也跟着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还砸了砸嘴:“痛快!比我们村的井水甜多了!”
吊梢眼的脸色缓和了些,目光重新落在刘成三人身上:“你们呢?还要违抗河伯大人的旨意?”
刘成看着谢珉和赵鸣毫无异样,又看了看步步紧逼的教众,咬了咬牙,心一横端起碗。
那股腥臭味直冲脑门,他闭着眼一饮而尽,只觉得那股腥味直冲天灵盖,刚咽下去就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另外二人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王二喝得太急,呛得直翻白眼,李三则是捏着鼻子灌下去的,喝完后脸色惨白,像是丢了半条命。
吊梢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刚才恶毒狠厉的模样消失不见:“这才像话!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河伯教的人了,每日卯时来院子里诵经,午时去后厨帮忙,酉时听大祭司讲道,只有表达出你们的诚心,河伯才会保佑你们!”
说完,他便走了,留下几个小教众看管他们。
接下来一整个上午,谢珉几人跟着众人装模作样地诵经、干活。
到了中午,谢珉和赵鸣二人便一起被分到了后厨帮忙。
午时的后厨像个蒸笼,灶台上的铁锅咕嘟咕嘟煮着稀粥,米香里混着一股馊味,多半是掺了发霉的陈米一起煮。
十几个教众围着灶台忙活,有的劈柴、有的淘米,个个面黄肌瘦,唯有提到河伯时,眼里才会闪烁狂热的光。
谢珉的小身板也砍不了柴,所以被分配去摘菜。
她见烂菜叶堆里爬着几只肥硕的虫子,便随手捏起虫子就扔进了灶膛里,一股肉香传出来,她看见身旁瘦弱的小教徒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那小教徒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胳膊细得像根柴禾,手腕上还有圈青紫的勒痕。
“小兄弟,你这手是怎么了?”谢珉装作不经意地问,手里的动作没停。
小教众手一抖,另一只干瘦的手掌连忙遮挡住了那圈伤痕。
他怯生生地看了眼周围,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俩的时候,这才弱弱的说道:“前几天淘米时掉了几粒米,惹得教头不高兴了……”
见谢珉听到他这话眉头一下皱在了一起,他还以为她生气了,圆圆的眼睛露出一抹怯意:“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哥你不要生气……教头跟我们说过,河伯大人会保佑我的,等下个月献祭了,日子就好过了。”
谢珉心中酸涩。
在她原来那个世界,这样小的孩子还在学校念书,在父母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可他却在这个邪教窝点,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只能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河伯”身上。
这世道……可真是糟透了。
谢珉低下头,借着摘菜掩去眸中的难过和怜悯。
眼前还是先调查清楚这个河伯教的“河伯娶妻”才是最重要的,想要让这些贫苦百姓解脱,还得从长计议。
她稳了稳心神,继续问道:“小兄弟,你说的献祭,就是河伯娶妻吧?我以前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说是要选漂亮姑娘去河里……是真的吗?”
小教徒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在灶台边忙碌的其他人,然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教头说那是河伯大人选河女,去了就能过上好日子,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那选上的姑娘,还能回家吗?”
小教众的嘴唇抿了抿,半晌才摇了摇头:“不知道……上个月选的那个姐姐,进了河神庙就没出来过……”
“她们的家人不管吗?”谢珉的声音压得更低。
小教徒眼神一黯,摘菜的手也停了下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哼:“许多姐姐同我一样……爹娘都不在了。”
谢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她看着小教徒单薄的背影,想起刚才他手腕上的青紫勒痕。
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就像风中的浮萍,被河伯教随意摆布。
“那有家人的呢?”她追问,声音有些哑。
“……那些姐姐都是去河伯身边享福的,所以……”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从他脸上愧疚不安的表情,谢珉看出来了他对这一做法并不认同。
谢珉的心沉了下去,她又往灶膛里扔了一只肥虫,看着火苗将其吞噬,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窜出:“那你知道选河女有什么讲究吗?比如要什么年纪的,或者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小教徒想了想,回答道:“要……要十六岁以下的,还要生辰八字属水,教头说这样才能跟河伯大人的气场合得来。”
谢珉眸子一缩,张家那具女尸看起来便是十六岁左右。
难道张家的案子真的和河伯教有关?
她正胡乱想着,一个满脸横肉的教众走进了厨房,谢珉明显感觉到厨房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他先是恶狠狠地检查了一番所有人手头的伙计,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对煮饭的几人嚷道:“磨蹭什么!还不快把粥端去给河女们!”
说完,他指了指谢珉:“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