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盖旋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带着尘封怨念的香气,决堤而出。
那不是花香,不是木香。
是腐朽的丝绸,是干涸的血泪,是一个女人燃尽生命的悲哀和怨气。
空气,仿佛被这股香气,灌入了铅。
季宏的眉心,微不可查地一跳。
他身边的空气,因那股纯粹的玄门威压,扭曲出细微的波纹。
“雕虫小技。”他干枯的嘴唇,吐出冰冷的字眼。
余清歌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寒意顺着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却感觉不到冷。
胸腔里,燃着一团,足以焚尽一切的火。
“我的人,也是你可以动的??”她重复着自己的话,像在确认一个不容置喙的所有权。
车内,季宴修的意识,在鬼影的尖啸中,即将被撕成碎片。每一寸皮肤,都像有无数冰冷的指甲在刮搔。连骨头缝里,都塞满了绝望。
可余清歌那道燃烧着怒火的声音,像一根锚,死死定住了他即将飘散的神魂。
他看见她单薄的背影,像一扇,隔绝地狱的门。
余清歌没有将香水泼向季宏,她只是抬起手,将瓶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然后,将那瓶盛满怨念的液体,尽数淋在自己头上。
冰冷的香水,混着她未干的头发,顺着脸颊滑落,像一道道,黑色的眼泪。
【魂体绑定…链接强制重塑…】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怨念能量…同步率异常飙升…】
【5%…15%…35%…】
季宏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女人,疯了!
她竟用厉鬼的怨念,来强行滋养那条被斩断的锁链!
这是根本饮鸩止渴,引鬼上身,只能一时让季宴修恢复感情,根本无法让他变回从前那般。
“啊!”季宴修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那股撕裂灵魂的剧痛,被一股更汹涌,更悲怆的情绪,瞬间覆盖。
是那个女调香师的,不甘与绝望。他眼前的鬼影,没有消失,相反,它们停下了攻击。
一张张狰狞的鬼脸,齐刷刷地,转向车外的余清歌。它们空洞的眼窝里,流露出一种,混杂着贪婪与恐惧的,渴望。
她身上,有它们最喜欢的,食物的味道。
“你这是在找死。”季宏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杀意。
他以为余清歌只是一个威胁不了他计划的普通女人,可没想到她竟然疯到了这种程度,连命都不要了。
他并拢的剑指,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金色的光晕。
这是季家玄门的,破煞金光,专斩邪祟,净化怨念。
余清歌抹去脸上的香水,冲他,露出一个,极尽挑衅的笑容。
那笑容,在深夜里,比鬼魅,更像鬼魅。“我死之前。”
“也要先让你的宝贝孙子醒过来,跟你们季家反目成仇。”她话音刚落。
那些围着季宴修的鬼影,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
猛地,调转方向。
不再看她,而是,用一种,更加饥饿的眼神,重新看向季宴修。
“不!”季宴修眼睁睁看着,一只离他最近的,舌头拖到胸口的长舌鬼。
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的脸,咬了过来。腥臭的阴风,扑面而至。恐惧,在这一刻,抵达顶点。
然而,物极必反。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的愤怒,炸开了。
凭什么我要被你们,当成待宰的羔羊!
咔嚓,一声清晰的,牙齿咬合声。季宴修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
一股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溢满口腔。
他没有吞咽下去,反而猛地,朝那只扑来的长舌鬼,喷出一口血雾。
“滚开啊!”他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那口血雾,在接触到鬼影的瞬间,竟如同,滚油泼上了冰雪,发出刺耳的灼烧声。
长舌鬼发出一声,比傅云升还要凄厉百倍的惨叫。半张脸,被那血雾,灼烧得,瞬间消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车厢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所有的鬼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慑住了。它们看着季宴修,眼里的贪婪,变成了,纯粹的恐惧。
车外,季宏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不是震惊于季宴修的反击。
而是震惊于,余清歌脸上,那抹“果然如此”的,了然笑意。
她成功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季宴修的血,能克制鬼物。
她刚才,是在逼他。用他的恐惧,逼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老东西,看到了吗?”余清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他不是你的傀儡,更不是,需要被关在壳里的废物。”
“他是我的人。”
【同步率…79%…88%…99%…】
【叮!魂体链接已重塑,稳定性mAx。】
季宴修感觉,那条无形的锁链,重新连接上的瞬间。
一股冰凉,却无比安定的力量,从余清歌的方向,涌入神魂。他身上的灼痛,眼前的鬼影,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世界,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他抬起头,隔着车窗,与余清歌的视线,死死相交着。
季宏看着他们。
看着那条,由怨念,鲜血,与两道不屈的灵魂,重新扭结在一起的,牢不可破的锁链。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第一次,露出了,近似溃败的神情。
“孽缘…真是孽缘…”他喃喃自语,手里的紫檀佛珠,停止了转动。
他抬起眼,浑浊的目光,扫过季宴修,最后,落在余清歌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
而是一种,看穿了宿命的,悲悯与残忍。
“你以为,你赢了?”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时空传来。
“你以为,靠近他,是你的生机?”
“丫头,你错了。”
“你身上那道,让你受尽苦楚的天煞孤星。”
季宏的声音,一字一顿,像一把淬了毒的,生锈的钝刀。
缓缓地,剖开一个,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血淋淋的真相。
“那道命格,本该是他的。”
“是季家,偷了你的命,换了他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