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司徒长恭拽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骨节发白,“这等私事也往外嚷?”
卫云姝甩开桎梏,腕间红痕刺目:“本宫守活寡两年,倒成了你们泼脏水的由头?”她转向乌压压的人群,“西魏验贞的法子有二:要么让嬷嬷们验身,可保不齐有人做手脚;要么......”
“云姝!”司徒长恭厉喝。
“要么服葵舌果!”卫云姝声音清越如碎玉,“此物若是处子服下甘甜如蜜,若非处子全身都起红疹,半月才能得消......”她故意顿住,看几个纨绔子弟挤眉弄眼地踢翻竹筐。
顾暄用折扇拨开挡路的家丁:“巧了,我表兄上月才从南疆运来三车葵舌果。”他朝身后打个响指,小厮立刻捧上黄澄澄的果子,“公主若要,白送都成。”
司徒长恭额角青筋暴起:“顾大公子!这是齐国公府的家事!”
“世子这话岔了。”杨隆嚼着枣泥糕凑过来,“方才堵着门要公主当众受贞刑的,不正是贵府老夫人?”他朝蔡氏方向努嘴,“怎么轮到自证清白,倒成家事了?”
司徒长恭指节捏得青白,蔡氏鬓边金步摇剧烈晃动。晁夫人捏着帕子轻笑:“世子若真信公主清白,何不让她当众服下葵舌果?”
白越堂踹开想拦路的婆子:“咱们虽混账,还知道救命之恩得拿命还。”他扯着嗓子喊:“那日要不是公主替我们挡刀,哥几个早成山匪刀下鬼了!”
卫云姝接过葵舌果,果皮在日光下泛着蜡光。司徒长恭突然劈手来夺,被她侧身避开。
“世子怕什么?”她指尖掐破果皮,汁水顺着指缝滴落,“若验出本宫清白,你当如何?”
蔡氏拐杖重重杵地:“若验出贞洁,老身亲自开祠堂告罪!”
“母亲!”司徒长恭急得声音发颤。
卫云姝冷笑:“若本宫不洁,甘愿受黥面之刑,嫁妆尽数充公。”她将果肉送入口中,汁液染得唇色金黄。司徒长恭突然捂住心口,像是被那抹金色刺痛双目。
半盏茶功夫,杨隆突然怪叫:“快看公主脖颈!”
众人抻长脖子,只见卫云姝雪肤透亮,别说红疹,连颗痱子都不见。
顾暄用扇骨挑起她一缕青丝:“啧啧,世子爷真是暴殄天物。”
司徒长恭踉跄半步,喉头腥甜。
他记得大婚夜合卺酒里的蒙汗药,记得苍南大营故意拖延的军报,更记得每次去晏娘院里都要熏两个时辰的合欢香——原是为防她怀孕的伎俩,此刻却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验完了?”卫云姝抹去嘴角残汁,“劳烦各位见证。”
她眼光掠过司徒长恭时压低声音:“世子可知葵舌果还有个别名?叫‘贞妇笑’——专克薄情郎。”
“甘甜得很。”卫云姝将剩下的果子递给夏欢,唇角沾着晶莹汁液,“母亲若是不信,大可让太医来验。”她忽然转头看向晏茉隆起的腹部,“倒是晏姑娘要当心,葵舌果虽能验身,对孕妇却是剧毒呢。”
人群爆发出惊呼。
司徒长恭额角青筋暴起。
“母亲……”他刚要开口,蔡氏突然捂着心口踉跄后退,镶红宝的抹额歪斜着挂在眉骨:“逆子!你就由得她这般作践国公府?”
卫云姝轻笑出声,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石阶上发出清响:“作践?三年前您咳血昏迷,是我典当嫁妆请来南疆神医;两年前北境雪灾,是我变卖田产为您儿筹措粮草。”她忽然逼近蔡氏,“如今倒说我作践?”
晏茉突然扶着腰跪倒在地,素色裙裾在青石板上绽开:“公主恕罪!那日世子醉酒,是奴婢……”
“你倒是会挑时候。”顾暄忽然用折扇挑起晏茉下颌,“这胎坐得可稳?要不要请太医瞧瞧?”他指尖寒光一闪,三根银针赫然抵在晏茉颈侧。
司徒长恭佩刀出鞘三寸:“顾大!”
“世子莫急。”顾暄笑吟吟收起银针,“方才诊脉发现,这位姑娘脉象圆滑如珠,怕是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他转向面色惨白的蔡氏,“若我没记错,两个月前世子还在北境剿匪?”
人群哗然。
药铺伙计突然拍腿大叫:“难怪上个月世子府要买那么多安胎药!”
卫云姝忽然抬手,夏欢立刻递上浸过香露的丝帕。
她慢条斯理擦拭指尖果渍:“本宫倒要谢过晏姑娘,若非你与山匪里应外合,本宫还找不到机会清理门户。”
晏茉瞳孔骤缩,袖中暗藏的毒粉簌簌落地。
她突然抱住司徒长恭战靴:“世子明鉴!那日妾身好端端地在家里待着,二门都没迈出去过,公主竟污蔑妾身......”
“污蔑?”卫云姝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多做亏心事,自然是难以安眠的。”
“公主之意,晏茉听的糊涂。”
“卫云姝,你究竟有何图谋?为何偏要对这无辜弱质女子横加刁难?”司徒长恭匆匆赶来,语气中满是关切与不平。
卫云姝轻轻转过眼眸,瞥了他一眼。那平静如水的双眸,并未因他的挺身而出而泛起丝毫涟漪,甚至,司徒长恭在其中探寻了许久,也未发现自己的倒影。
卫云姝微微一笑,语气轻描淡写:“晏姑娘或许无法理解,此次本宫被劫,虽未受皮肉之苦,但那些山匪二百一十三人,却在夜色中悉数命丧黄泉。”
“两百多条生命啊,晏姑娘,那幕后之人得知此讯,是否能够承受这沉重的因果?本宫听说,罪孽终将降临于子孙后代。”
晏茉缓缓低下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心中既充满恨意,又交织着恐惧。
然而,与此同时,听说那些人都已死去,她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他们都死了。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才能更好地帮她保守秘密!
哈哈哈!
只要桑德柱也不在人世,那就再也没有人能揭开与她有关的筹谋!
待向晁夫人,顾暄、杨隆等人谢过之后,卫云姝这才带着秋平和夏欢转身离开。
“公主,回府吗?”夏欢轻声问。
“去刑部大牢。“卫云姝合上眼,”桑德柱昨夜招供的画押状,该呈给陛下了。”
车帘落下时,她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这次,她要亲眼看着那些毒蛇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