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事凶险,我谁都不敢信。”
在平成公主讲述后,一直安静站在她身旁的“杨落”也开口说话了。
“当初的场面又很紧迫,我也来不及多说,只借着跌倒在公主耳边说了句有人害公主。”
说到这里,莫筝抬头看了眼平成公主,眼神钦佩。
“公主聪慧明智,反应很快,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平成公主对她微微颔首,再看诸人:“所以我立刻假装受伤,命令将杨小姐与我关在一起,然后借着毁容惊恐,拒绝任何人靠近,也不让查看伤势,只让禁卫戒严国学院,通知母后……”
说到这里时,凌鱼忽地问了句:“皇后也知道了吧。”
平成公主点点头:“母后来了后我告诉她了……”
话说到这里,看到凌鱼忽地看向皇后,眉头微皱。
是要指责母后明知杨小姐无罪却还要杖刑么…….
虽然她也对母后的做法有些惊讶,但可能是为了假戏更真,要看清所有人的反应,所以才......
她忙接着说.
“……是我请母亲不要透露真相,假装我真的受伤,继续查问。”
说罢看向地上受了杖行宫妇,再看被拖过来跪在地上吴宫妇。
“现在你们该说实话了吧。”
两个宫妇一个颤颤一个呆呆,谁也没说话。
“用刑。”皇后喝道。
宫妇们上前忙将跪着的吴宫妇向地上按去,内侍们也从教习手中夺过刑杖……
“母后稍等。”平成公主再次说。
皇后没有说话默认,内侍们拿着刑杖等候在一旁。
“吴女使。”平成公主看向吴宫妇,“我十岁的时候,你便来我身边伺候,我实在不懂,你为何要害我。”
吴宫妇看着她,眼中泪水滑落,但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我不刑讯逼供你,你在宫中多年,也知道做出这种事,你活不了。”平成公主说,脸上的血和染料还未擦去,看上去平静又诡异,“我能给你保证的是,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不让你受刑罚折磨。”
吴宫妇没说话,旁边地上趴着受过刑的宫妇挣扎着叩头:“公主,公主,是吴女使指使我的,她给了很多钱,还有一地契。”
吴宫妇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看着平成公主,挤出一丝笑。
“公主,此事与他人无关,是奴婢与皇后的私仇。”她说。
皇后淡淡说:“本宫入宫的时候,你本就是内监的宫奴,本宫选你来身边,免你一死,这反而成了私仇?”
吴宫妇笑了:“皇后您为什么选我来身边?”
她这句话用了另一种声调,殿内其他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平成公主倒是认得,这是母后的乡音。
虽然她出生在京城,生下来说的就是京城的官话,但母后与外祖母说话时候,母女之间还常用乡音。
“你与本宫是同乡。”皇后冷冷说。
“是,那您知道我为什么进了宫为奴吗?”吴宫妇说,“是你们柴家抢占了我家的地!逼死我父亲我兄长,我们一家妇孺变卖为奴来到京城,我的姐妹都死在了为奴磋磨中,唯有我幸存到你们入京…….”
说到这里声音陡然拔高,看着皇后。
“您让我到身边,让我有了女使的地位,不用再遭受责打,但是,皇后娘娘——我原本不该遭受这一切,都是你们柴家——”
“我的幼妹。”
吴宫妇视线看向平成公主,眼泪涌出。
“她死的时候才十岁,我到您身边的时候,您也十岁,我看着你有时候高兴,有时候伤心……”
她伸手按住心口,发出一声痛呼。
“我真的好恨啊——”
说罢猛地向站在旁边的禁卫撞去,那禁卫猝不及防,看着吴宫妇扑到手中的长刀上割断了咽喉,人倒在了血泊中。
…….
…….
“…….然后那吴女使自尽了。”
“……孙女使只说是被吴女使指使,再无其他人。”
听着新传来的消息,皇帝坐在车内微微皱眉。
“这么多年的旧事旧人,此时此刻被推出来……”他说,摇摇头。
要说背后没人指使简直太可笑了。
“陛下。”车外禁卫低声请示,“前方就要到国学院了。”
皇帝伸手微微掀起车帘,看到前方山间耸立的宫城。
虽然皇后出宫之后才让人告诉他,但皇城里的动向怎能瞒过他。
尤其是平成公主出了事。
他立刻停下朝会,为了出行更快,不用皇帝仪仗车驾,不带内侍,一辆小马车,在十几个禁卫护送下从侧门悄悄急速离宫。
当听到暗卫传来的消息,说平成公主无碍后,他便让车速放慢。
但再慢也还是要走到…..
去国学院吗?
虽然平成公主没有受伤,但必然受了很大的惊吓,唉,这孩子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恶意……
只是,去了国学院就必然要见那位杨小姐......
皇帝掀着车帘的手放下来,垂下视线。
“回宫吧。”他说,“告诉皇后带公主回宫,既然是宫里人犯的事,就带回宫里审,别吓到那些孩子们。”
……
…….
伴读小姐们走出国学院的时候,外边车马人众多。
皇后出行并没有大摆仪杖,但也没有掩藏行迹,京城里的世家权贵都知道了,尤其是伴读小姐们家,立刻慌张地奔来……
不过,虽然慌张,但看到自己家的小姐出来,家里人也不多说,接上人就走,涉及皇家的事只能闭门谈。
国学院外人多车多,很快就散去了。
姜蕊这边家里没人来接,她也知道,母亲闭门不出,妹妹年纪还小,叔叔婶婶上不得台面在京城没有交际,必然还不知道消息,念头闪过,就见前方有人骑马疾驰而来……
是云霄。
姜蕊脸上绽开笑容,原本虚虚浮浮略有些怅然的心安稳下来,她有云霄呢。
她疾步要迎上去,想到什么又回头,果然看到那个柳蝉也没有家人来接,只有一个车夫赶着车在旁等着。
但“柳蝉”也没有上车,而是站在原地向国学院看。
当那个吴宫妇自尽死了没多久,有一个内侍从外疾步进来,对皇后耳语几句,皇后冷笑一声,下令带着吴宫妇的死尸,未死的宫妇,以及郦贵妃公主们回宫去了。
倒是没有再要带走“杨落”。
但因为涉及这么大的事,“杨落”也没有跟她们一起出来,杨家的小姐们也都被留在国学院。
皇后不再问了,但国学院还要仔细询问,慌慌张张来接的定安公夫人也被请了进去。
所以,“柳蝉”也没走,是想见杨小姐,确认是否安全。
这个“柳蝉”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谄媚倨傲粗鲁无礼,但又很义气……
“柳小姐。”姜蕊忍不住唤道。
杨落看向她。
“你别莽撞,说些不该说的话。”姜蕊说。
杨落看着姜蕊,神情有些复杂,那一世她知道姜蕊的时候,姜蕊已经死了,并不了解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时皇后审问的情形下,别人都噤声恨不得不存在,只有这位姜小姐拦住她去送死,而且她与她有过口角纠纷,甚至她对她可以说是恶语恶行,还被传言觊觎她的未婚夫.....
按理说姜蕊应该比别人更乐意看到她倒霉惹事才对。
杨落心里轻叹一声,这位姜小姐,真是个心善的人。
难怪被朱云霄害死。
杨落念头闪过,听到男声呼唤。
“阿蕊——”
杨落抬眼看去,见朱云霄正从马背上跳下来。
他越过姜蕊看向她,只一眼,便立刻移开视线,回到姜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