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静姝回来,程青澜朝楚灵珊的背影努努嘴,沈静姝点了点头。
程青澜感慨:楚怀南还真是宠爱楚灵珊,不惜屈尊降贵亲自出面替楚灵珊道歉。所以,楚灵珊才是他的心尖肉,而她这个发妻所生的女儿,则是他的肉中刺,是阻碍他奔赴远大前程的绊脚石,除之而后快。
这么多年过去了,午夜梦回,他可曾梦见过她们母女俩,可曾有过一丝丝愧疚?
看着楚怀南那亲切和煦的微笑,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侃侃而谈以显示他经纶满腹的博学的样子。娇妻在怀,儿女双全,仕途顺遂的他,怕是只会为自己当初的果决而庆幸吧!
“陛下亲自批阅了尔等的习作,这是尔等的莫大荣幸,陛下说了,以后将不定期检查尔等的习作,足可见陛下对女学班的重视,尔等要更加勤勉学习,莫辜负了陛下的厚爱才是……”
一番勉励之语后,楚怀南结束了今日的课程。
程青澜惦记着周炎铭留下的证据,晚饭也不吃了,把书本和文具交给陆妱妱,让陆妱妱给带回宿舍,自己直奔萧泽的书房。
室友们都没多说什么,萧大人找程青澜必定是因为案子的事。
程青澜走在半道上,突然身后有人唤她。
“程师妹……”
程青澜回头,见到李策,扬起嘴角:“李师兄,你怎么在这?”
李策道:“我特意来找你。”
程青澜有些意外:“师兄找我有事?”
李策道:“你上次所托之事,我找院长大人说了,院长大人已经答应,只等藏书楼修缮好,重新开门。”
程青澜之所以想去藏书楼打工,就是为了寻找周炎铭留下的东西,现在东西找着了,自是不必再去打工,还想着过两天再找李策,就说她已经找到别的生财之道,没曾想李策动作这么快,都帮她说好了,这会儿说不去岂不辜负了李策的心意。
“多谢李师兄,你可算帮了我大忙了。”程青澜故作欣喜的模样。
夕阳下,路旁的一株泡桐,花开的正艳,淡紫色的泡桐花像一个个小喇叭挂在枝头上,一串串簇拥在一起,如同花瀑一般,美不胜收,而她的笑容,明媚的让那一树花瀑都失了颜色。
李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手心冒汗,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有些慌乱的解下腰间的钱袋子,塞到她手中:“这些你先应应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
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程青澜看着手中的钱袋子,哭笑不得,李师兄真的太善良了,大好人啊!她就哭了一回穷,李师兄已经是第二次塞银子给她,他自己都不宽裕。
这钱拿的实在烫手。
罢了,改天再找个理由还他。
走进萧泽所在的院子,见墨尘正在院子里练功。
墨尘收了势:“程姑娘,大人在书房。”
程青澜笑笑,径直往书房走。
墨尘双手叉腰看着程青澜的背影,心道:大人和程姑娘果然是心有灵犀,大人说程姑娘这个点会来,程姑娘果真就来了。
墨尘转身去了小厨房。
萧泽正在看梧州传来的密信,据调查,楚怀南在梧州的确娶过妻,妻子柳氏,是一农户人家的女儿,柳氏很贤惠能干,楚怀南进京赶考一去六年,柳氏一个人抚养女儿,侍奉公婆,家里家外,全是她一个人操持。不过,街坊们都以为柳氏被楚怀南接到京城享福去了,还感慨柳氏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萧泽心中五味杂陈,街坊们不知,柳氏早在十二年前已经被她的恶婆婆推入河中,化为冤魂了。
他从未怀疑过程青澜所言,可当证据摆在面前,愤怒之余,心中更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那会儿程青澜才六岁吧,亲眼所见母亲惨遭毒手,自己也被亲祖母抛入冰冷的河水中,那时候她该有多害怕,多绝望……
“大人……”清脆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愉悦,打断了萧泽的思绪。
萧泽抬眼,一道夕阳余晖透过窗棱,斜斜地洒下一道金色的光柱,而她就站在那道光柱里,轻颦浅笑,细碎的金色落在她的眼中,波光潋滟,摄人心魂。
萧泽不觉痴然。
“大人……东西呢?”程青澜追问,心说:他今日怎么看起来傻傻的。
萧泽回神,指尖敲敲书案边角,示意她过来。
程青澜跪坐在书案旁,萧泽拿出两本册子给她。
册子的封面有深深的凹陷印痕,应该是被重物压了很久所致。
“这就是墨尘在陶然亭的石桌底下找到的,你看看,简直触目惊心。”
程青澜翻开一本册子,上面记载的是江州府各县的田亩税收,看着并无问题,等她翻开另一本册子,江州府下乌东县的田亩税收,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这是问老百姓收税一本账,向朝廷报税又是一本账,中间差了不止一倍数。”
萧泽神情凝重:“你继续看,多的甚至两倍数,再加上虚假账目挪用公俸,大兴土木中饱私囊,虚构灾患免减税收,实际上归入国库的,我粗粗估算了下,不足两成。”
江州府乃是鱼米之乡,朝廷税收的主要来源,这些年上缴国库的税收却一年不如一年,太子殿下心中存疑,这才南下暗访。
此案若是揭开,官场巨震,不知多少官员要人头落地,故而他们恶性胆边生,连太子殿下都敢谋害。
这件事牵扯的还不止是江州府的官员,如此重大的偷逃税款,若朝中无人支持,他们断不敢如此张狂。
程青澜道:“那我们是不是要南下,去查证?”
萧泽道:“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此案交给旁人去,我不放心,可我想要南下,需要一个不会令人生疑的借口。”
程青澜思忖道:“我听说,京城的白鹿书院与赣州的白鹿书院有互派学员交流的惯例,是否可以安排一场交流,顺便走访一下沿途的书院,江州的云泽书院,江临的万松书院都是知名的书院。”
萧泽眸光一盛,沉吟道:“这倒是个法子,待我细细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