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怒斥:“孽障,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遂将纸张狠狠砸向梁衍,纸张飘摇着落在梁衍脚下。
梁衍已经猜到纸上写的是什么,心凉了半截,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可身体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他慢慢蹲下来,捡起那张纸。
看到上面的文字,梁衍只觉一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万万没想到,章博文还留了文稿。
不,不能承认,承认就死定了。不用等大梁的律法制裁,祖父就能先要了他的命。
慌乱中倒是生出一点急智,梁衍噗通跪下,哭喊道:“祖父,这是构陷,孙儿这篇文章早就公示过,知道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完全可以找人模仿章博文的字迹,来构陷孙儿,祖父,孙儿虽然不成器,但孙儿向来谨遵祖父的教诲,违法乱纪的事不做,有辱门楣之事不为,祖父,孙儿冤枉,请祖父为孙儿做主啊……”
梁衍痛哭流涕,以头磕地,磕的砰砰响。
梁相怔忡着,小四这话不无道理,不能只凭一纸文稿就定小四的罪。
萧泽神色寡淡,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如何审问,会发生什么情况,他们在来的马车上都讨论过了,既然交由程青澜审问,就随她发挥。
程青澜看着梁衍痛哭流涕的样子,心底冷笑:“梁公子,你以前做的文章,大理寺有留存,一个人的行文是有其独特的风格的和习惯的,比如梁公子在引用圣人之言时,都是用圣人有云,但章博文用的都是圣人曰,梁公子却偏偏在科考之时用了圣人曰?”
“还有,章博文习惯用‘凡’字来概括,而你梁公子以往的文中用的都是‘皆’,梁公子,你说这篇策论是你自己所作,为何处处皆是章博文的行文习惯,一处例外都没有,难道说当时章博文上了你的身?附了你的魂?”
梁衍脸色苍白:“我是看过博文兄的不少文章,不知不觉受了他的影响。”
“是吗?请问这种影响只发生在科考之时吗?”
梁衍道:“自然不是。”
程青澜点点头,转头看向萧泽:“白风差不多快到了吧?”
萧泽道:“快了。”
“那就稍等片刻。”
梁相面若覆霜,目色微茫,他在回忆小四写过的文章,似乎确实如程常青所言。
一颗心不免又沉了几分。
抬眼,看着自己最满意的孙儿,甚至想过将他培养成梁家的接班人,而如今只有失望,痛惜,愤怒。
梁衍心下惴惴,不停回想自己刚才的回话有没有纰漏,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很清楚,北辰司既然过问此事,绝对不会像大理寺那样走过场,不知道此番能不能顺利过关。
对了,他们在等什么?
还有什么让他无法招架的后手吗?
梁衍不禁看向审问他的年轻人,站在萧大人身侧,微微带笑,那笑容是仿佛是对跳梁小丑的嘲讽,一双眼睛清澈有神,是成竹在胸的从容。
梁衍越看越心慌。
就在这时,管家在外面禀报。
“相爷,北辰司的白风求见。”
萧泽道:“相爷,是下官的人,他带来了证据。”
梁相手脚冰凉,有种大势已去,无力挽回的感觉,他很想说,到此为止吧,你可以跟我谈谈条件。可他一生的信仰,行事的原则让他说不出口。
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白风进门,手中饱着一只箱子。
“大人,这里是梁公子入职翰林院后写下的所有文章。”
梁衍暗道不妙,没想到北辰司的人去抄了他在翰林院的值事房。
程青澜打开箱子,随便找了几篇文章看了看,冷笑道:“看来梁公子的行文风格只在科考时改了个彻底。”
“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梁衍强行狡辩。
“你把章博文怎么了?他人在何处?或者说,你是怎么处理他的尸体的?”程青澜没有继续纠结文章的事,突然发问,直指重点。
梁衍惊的一个哆嗦:“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据章博文的仆人说,那天章博文带着写好的文章去见你,他不放心,悄悄跟了去,见到你们谈笑风生,他就放心了,先离开了,然而,他再也没等到他家公子回来,人不是你杀的是谁杀的?”
萧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程青澜,通了可没说那日他跟了去,程青澜在诈梁衍。
果然,梁衍着急了:“我没有杀他。”
“他若活着,你提前知道考题的事就会泄露出去,早在你把题给他,让他作答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杀了他不是吗?”程青澜咄咄逼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杀他,我……我干不出这种事。”
“干不出这种事?呵呵,梁衍,一旦此事泄露出去,遭殃的不止是你,整个梁家都将因你而获罪,大梁律法饶不了你,你的祖父饶不了你,你担得起这种风险吗?”
梁衍崩溃了:“我真没有杀他,我下不了手……”
此言一出,梁衍自己也惊呆了,他第一时间看向祖父。祖父怒目相视,额上青筋暴起,那眼神,恨不得活剐了他。
梁衍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他中这家伙的计,千防万防,还是在杀人重罪的控诉下,下意识地承认了舞弊。
此刻他知道已经无力挽回,一个舞弊罪总比杀人罪要好。
心中的防线一旦有了缺口,所有的坚持一溃千里。
“我真的没杀他,我让他走了,我想,可以让叶小姐帮忙稳住他,让他三缄其口,我真没杀他……”梁衍目光呆滞,喃喃说道。
听到孙儿亲口承认了舞弊,梁相的愤怒再也压制不住,他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梁衍砸去。
“孽障,梁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你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梁相咆哮着。
梁衍反应迟钝,或者说根本没反应,被茶盏砸中了额头,鲜血顺着眉骨淌下,糊住了他的双眼,模样甚是凄惨。
面对梁相的愤怒,梁衍的惨状,程青澜波澜不惊,更不会给予半点同情,她只会痛打落水狗。
“你想让叶姑娘帮着转圜,稳住章博文,可你为何亲手将她埋于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