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墙根传来,宋志明猛然回头,只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是凶手!
可是宋志明现在却腾不开身,他只能咬牙加快速度为茶叔进行心肺复苏,直到茶叔毫无意识呛咳起来,浑浊的呕吐物混着黑血喷溅在自己手上,宋志明才终于松了口气。
“咳咳……公子,这是怎么了?”
面对茶叔迷茫的问话,宋志明眼神一凛:“有人要害咱们!”
说着,他身手利落地翻窗来到后墙。
那凶手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跑的倒是快!”
宋志明冷哼一声,没有立刻去追。
如今危机并没有完全散去,茶叔体内还有余毒,那人明显就是冲着茶叔来的,保不齐他前脚追出去,后脚凶手就折返回来对茶叔动手了。
宋志明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后墙根的石头。
凶手显然未曾料想自己会被发现,那人走得匆忙,在青苔边缘留下几个沾着泥巴的脚印。
宋志明前世专门学过如何隐匿,自然也知道脚印这种明显的痕迹轻易就能透漏出一个人的大致状况。
“通常将脚印大小扩大七倍就能推测出一个人的身高,此外这脚印轮廓硬朗,脚掌偏大,痕迹却较轻,大概率是个高瘦的男人。”
宋志明凝眉分析,又察觉墙根处一几截不起眼的香灰,他拿树叶隔着捻起一撮凑近,刺鼻的香味中间还隐隐带着几分水汽。
“今夜的风正是从东南方而来。”
宋志明喃喃自语,将那一点香灰收好,夜色中眺望着东南方向。
与宋志明有生死之仇的,东南只有宋家!
“原以为他们是惧怕我举人的名头,故而收敛了许多,没想到还藏着这一手!”
宋志明的眼眸瞬间凌厉起来。
次日天刚破晓,宋志明就举着锣槌重重敲响官府门口的铜锣。
“当——当——”沉闷的锣鼓声瞬间将压衙役惊醒,还抱着自己的小妾呼呼大睡的府尹猛然睁开眼睛,匆忙穿好官服挺着大肚子,一边往前厅赶一边让师爷扯着喉咙喊:“谁要报官!”
见衙役们举着水火棍砸在地上低呼着“升堂”,宋志明才终于放下手中的锣锤。
他目不斜视径直进入厅堂:“我要报官!昨夜有人下毒要置我于死地!”
府尹刚抓起准备做做样子,结果一抬眼就看到宋志明那张脸,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哎呦喂!原来是您呀,快搀起来搀起来!”
府尹忙命人给宋志明搬来凳子,眼下宋志明在京城可是出了名了。
先是纨绔自请离家,又是一鸣惊人高中亚元,科考的名额甚至还是大学士举荐!
仿佛这些日子满城风雨都跟这小家伙有关!
虽说自己的官位比宋志明一个小小的举人高多了,是不必对他这么客气的。
但是宋志明年纪在这摆着啊,以后就算熬资历,也未尝不能爬到自己头上去!
府尹心思活络,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意,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宋志明方才说的什么,神色一下子又阴冷下来,猛地一拍惊堂木:“大胆!京畿重地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暗杀举人!究竟发生了何事?宋公子速速道来!”
宋志明将府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暗道这人不愧能做到府尹这个位置,但是表情管理就挺丰富的。
他将烟毒事无巨细交代了一遍,顺带也讲明了自己的猜测交出了一点烟灰,只是没有明着指出宋家的名字。
师爷将烟灰拿去检查,不多时便回来,说:“这的确是毒烟焚烧过后的烟灰,而且这种毒烟似乎是南蛮特制的,杀人无形!”
府尹越听脸色越灰,到最后忍不住怒骂了一句,厉喝道:“昨夜巡防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棍!”
殊不知他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圣上最重视的就是科举,宋志明如今已是举人,若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真被暗杀了,府尹定然会落得个渎职的名头,轻则罢官,重责流放!
居然敢阻拦我的仕途!
府尹心底对凶手恨得牙痒痒,即刻派人前去调查,又对宋志明百般安抚。
“你放心好了,本官向来为官公正,必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便有劳府尹大人了。”
宋志明也没有在官府耽搁太久,茶叔如今还离不开人。
不过两个时辰,出去查探消息的差役便匆匆赶回来,凑到府尹耳边道:“大人,都查出来了。”
“是谁做的?”府尹神色迫切。
“我们顺着宋公子给的线索挨个去盘查,在城东的客房里抓到一个人,搜出了好几根没用完的南蛮毒香,燃烧之后与五证一模一样!人一见到我们什么都招了,直言说……”
差役说着,顿了顿,好半晌才开口,眼神带着几分忌惮:“是宋家指使的!”
差役没说完,就见到府尹脸色一变,肥胖的手忙堵住差役的嘴巴。
师爷使了个眼色,瞬间左右都退下了,厅堂里仅剩下三个人。
府尹这才松手,沉声道:“胡说什么!”
差役不明所以,咽了咽唾沫道:“的确是宋……”
然而差役没说完,就被师爷无情打断道:“分明是那人做假证瞎指认!”
师爷与府尹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宋家的畏惧。
“你要知道,倘若是宋家计划的,那就不仅仅是宋家的事!”府尹沾着口水在桌子上比画出一个苏字,压低声音道:“都是三品,我未必怕宋家,可是宋忠贤的岳丈可是苏家!”
“朝堂上一手遮天,莫说是一个举人,就算是暗杀一位朝廷命官,谁又敢说什么?就连上面那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府尹深吸口气,道:“查到毒香的那个人可缉拿归案?”
差役颤颤巍巍点点头:“已经在牢里了。”
“那便好。”府尹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道:“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宋家!”
是为了一个举人得罪丞相,还是将此事含糊过去结个善缘,府尹心里算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