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御马监值房外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
曹化淳的脚步匆匆,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丝丝后怕。
“老祖宗,您吩咐的事……”王德福迎了上来,声音压得极低。
“都安排下去了?”曹化淳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
“府中可靠的弟兄们都已在暗处集结,只等老祖宗一声令下。快马和车驾也已备妥,停在神武门附近的一处隐秘车马行,用的是外地客商的名义。”
王德福顿了顿,继续道:“李若链,李千户,已在偏厅候着了。”
曹化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
李若链,锦衣卫千户,北镇抚司下的得力干将,以心狠手辣、办事牢靠着称。
更重要的是,此人受过曹化淳的恩惠,算是他安插在锦衣卫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让他进来。”
“是。”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汉子走了进来,一身不起眼的青色便服,却难掩其周身散发的凌厉之气。
正是锦衣卫千户李若链。
“卑职李若链,参见曹公公。”李若链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若链,起来说话。”曹化淳亲自上前扶了一把。
“谢公公。”
曹化淳屏退了王德福,这才压低声音道:“若链,咱家今夜召你前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也是一桩泼天的富贵,要交给你去办。”
李若链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请公公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曹化淳道:“咱家这里有一位贵人,身份……身份极其特殊。他老人家欲往粤北保昌县陈家村暂居清修,需要你亲自带一队最精锐、最可靠的弟兄,秘密护送出京,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贵人?”李若链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敢问公公,是宫里的哪位主子?”
能让曹化淳如此郑重其事,甚至用上“他老人家”这样的称呼,其身份定然非同小可。
曹化淳面色凝重:“不该问的,莫问。你只需知道,这位贵人,与先帝爷有莫大渊源。办好了此事,你我皆有想象不到的好处。若走漏了半点风声……”
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你我,还有你手下那帮弟兄,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若链心中巨震!
先帝爷?难道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连忙躬身道:“卑职明白!请公公放心,卑职一定将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曹化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你速去点齐人手,换上便装,在神武门外接应。咱家自有办法将贵人安全送出宫。”
“一个时辰后,宫门下钥之前,你等必须出城!”
“卑职遵命!”李若链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值房内,朱启明早已将那个巨大的登山包重新背好。
曹化淳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紧张。
“皇爷,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李若链会亲自护送您出京。”
朱启明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盘算。
这曹化淳,果然是个能办大事的。
“出宫的路线……”
曹化淳笑道:“皇爷放心,奴婢在宫中数十年,这点门道还是有的。咱们不走大路,从御花园西侧的一处偏僻角门出去,那里今夜恰好是奴婢的亲信当值。”
月光下,紫禁城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
曹化淳在前引路,朱启明背着行囊,如同一个幽灵般跟在后面。
王德福提着一盏被遮挡了大半光亮的风灯,小心翼翼地殿后。
几人尽量拣选着光线昏暗的夹道行走,避开了一波又一波巡逻的禁卫。
饶是如此,朱启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皇宫大内,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眼看就要靠近那处偏僻的角门,突然,前方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曹化淳脸色一变,急忙拉着朱启明闪身躲进一旁的假山阴影中。
“是司礼监的沈太监!”王德福声音发颤。
沈良佐?崇祯的心腹太监?
朱启明心中一紧。
只见一行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身形略显清瘦的太监,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沈公公,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何处?”一个巡逻的禁卫头领上前行礼。
“圣上夜不能寐,偶感风寒,命咱家去御药房取些安神汤。”那沈良佐的声音有些尖细。
“小的们给公公引路。”
“不必了,咱家认得路。”沈良佐摆了摆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朱启明他们藏身的假山方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片阴影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咦?”沈良佐脚步一顿。
曹化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公公,怎么了?”旁边的小太监问道。
沈良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片假山:“咱家似乎看到那边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他抬脚便要走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夹杂着器物落地的破碎声!
“抓刺客!有刺客!”
沈良佐脸色大变:“不好!快过去看看!”
他再也顾不得假山这边,带着人急匆匆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
曹化淳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他对着假山后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那里隐隐有人影晃动,想必是曹化淳安排的另一拨人,在关键时刻制造了混乱。
“皇爷,快走!”
三人趁乱迅速穿过角门,早有几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等在外面。
李若链一身短打劲装,带着十几个精悍的汉子,早已在此等候。
“贵人!”李若链见到朱启明,虽然心中惊疑其装束,但还是沉声行礼。
“上车!”曹化淳低喝一声。
朱启明钻进其中一辆马车,曹化淳又低声嘱咐了李若链几句,无非是万事小心,务必将“贵人”安全送到之类的话。
“公公放心,若链以项上人头担保!”
车轮滚滚,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