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下意识想要抬起左臂去阻挡,但马上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对方的拳势又重又稳,速度也不慢。
如果贸然抬手格挡,很容易会被对方的重击直接将整条小臂震到脸上,如果力量足够大,这种情况他落个脑震荡也不稀奇。
但在这种时候,如果遭遇这样的情况,他和张伴河都会危险。
沈晏宁沉着冷静地快速向后退了一步,借势蹬上离自己最近的那面墙,借着腰腹和腿部的力量飞速转身,在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完成了一记快准狠的回旋踢!
迫使对方向后空翻躲避,两个人一瞬间拉开了些相对安全的距离。
但一直开着,被他放在外套口袋中的电话却因为这个动作摔了出来,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弹射到一旁的水沟里。
听声音,屏幕应该已经碎裂了。
但这个时候沈晏宁顾不上电话,他抬眼看向对面,才看清和自己交手的人的样貌。
是个个子十分高挑的青年人,宽肩窄腰。
同刚刚路的尽头那个人一样,也穿着马褂,戴着手套和面具。
无法看清他的样貌,唯有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锐利如刀,又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笑意。
“哈。”
年轻人也确实短促地笑出来,在特意做了变声处理的电流音下,显得有些诡异。
“好久不见了啊,小宁。
“看起来也有好好长大。”
“……”
沈晏宁的瞳孔猛然紧缩,回忆如同烟雾一般,不受他控制的在脑海里翻腾。
他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猛然想起十七年前自己就见过他。
那是父亲陈春阳带着年幼的自己躲在安全屋两个月后,被父亲曾经卧底的犯罪集团寻上门来。
当听到外面大门异常响动和闷哼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陈春阳没有犹豫,一把抓起在游乐园唯一活下来的幼子直接奔向楼上。
小晏宁手里正抓着一个肉包吃早饭,对这个突然的变故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陈春阳拉开书房门的时候,下面已经隐隐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男人紧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几个跨步就来到深棕色的衣柜前,打开门,
一把掀开放在右侧小木箱的盖子,将幼小的孩童放了进去。
他伸手扶开儿子被汗水打湿黏在前额上的刘海儿,拿走小手里攥紧的包子,低声说道:“小宁,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爸爸得下去帮助其他的哥哥和叔叔们。”
“可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从小就很懂事不多话的小晏宁第一次哭着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和哥哥,他不想再失去父亲。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预感,如果父亲下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那么,从此以后,他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陈春阳心如刀割,但他不能丢下楼下正在和那群亡命之徒战斗的同袍手足。
他摇了摇头,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不是一个人,小宁,你不是一个人的。
“就算以后你的生活中没有了我们,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要相信这一点。
“未来还会遇到更多可以信赖扶持的伙伴。”
陈春阳摸了摸儿子的头,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古怪表情,“坚强一些,你是最坚强的孩子。
“但如果实在害怕,就在心里数数,你可以做到的。”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幼子,便毫不犹豫的将盖子盖好,迅速地跑出去。
很快,楼下传来更为激烈的打斗声音。
几声枪响过后,一切似乎又都归于恐怖的平静。
年幼的沈晏宁抱着头,蜷缩在小小的木箱中,泪水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阴湿了前襟。
他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1,2,3……100,101,103……400……1010……】。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黑暗中,强光照了进来。
小沈晏宁觉得眼前一亮,白金色的阳光从被揭开的盖子缝隙边漏下来,使得他眯起眼睛。
那一瞬间,他以为是父亲来找他了,心中充满了欢喜。
但是,当他看清来人后,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脸庞上。
“hello,小家伙,找到你真难,和我去见你的父亲吧。”
穿着黑色马褂,身材高挑戴着面具和手套的少年人笑道,但那双没有染上笑意的眼睛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意。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伸长了手臂,一把将他拎了出来,拖着他来到楼下,甩在流淌着鲜红血液的地板上。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楼下的情况。
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今天早上还在和他说话的叔叔,鲜血从他的胸腹间涌出,他却一动不动。
还有两个人趴在离厨房不远处的地方,额头上的红点和游乐园倒下时候的母亲一样。
他又转向一旁,屋子里相对干净的地方站着四个人。
其中两个正压着奄奄一息的父亲。
戴着面具,穿着青衫马褂的老者正微笑着和他说话:“阿诺啊,找到你也不容易啊,让文曲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愧也可以在我的地盘上潜伏了这么久。
“如果不是来找我做交易的那个人,将名单给了我,我还真的想不到你居然是老鼠呢。
“我自问待你不薄吧?
“这次也是,如果你把你拿走的东西和你与联系的人交待出来,我仍旧可以放你和你的孩子离开,包子你们活着。
“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老者微微侧了下头,目光扫在小晏宁的身上,威胁意味十足。
陈春阳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用一双眼睛温柔地看向儿子,张开口没有发出声音。
但小晏宁看懂了,父亲再说:“别怕,小宁不要怕……”
老者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将自己押出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走到小晏宁的面前,一把将他推倒,骑在了他的身上,用身体压制住了他的挣扎。
锐利的刀锋刺穿了他的皮肤,鲜血涌出来,沿着洁白的小臂蜿蜒而下,在不远处形成小小的血洼。
小晏宁感觉到了剧痛,他更加奋力挣扎,但一切都徒劳。
“阿诺,你也不想你的儿子遭罪吧?”
老者循循善诱,“你知道的,我们又都是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你忍心看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么?”
陈春阳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了,但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别怕……小宁……”他喃喃地说道。
小晏宁似乎有所感应,看向了父亲的方向,泪水混合着汗水交错在被喷溅上血液的小小面容上。
他费力的想要伸出手,伸向自己的父亲,只可惜他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剧烈的疼痛,让大脑自发的开启了保护机制,陷入黑暗前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哨声。
“啊!——”
远处张伴河的尖叫让沈晏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是你。”
他沉声说道,攥紧了拳头,力量大到骨节都泛起白色。
“是啊,一晃十多年了,我们又见面了,小家伙。”
面具青年漫不经心地笑道:“希望你这次能有些进步,能够让我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