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城的轮廓出现在海平线上时，江欣欣胸口的印记突然灼热起来。她站在船头，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块发光的皮肤。三天的航行中，这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城中呼唤着她。
\"感觉如何？\"郎清歌走到她身旁，海风撩起他额前的碎发。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自从在冥族圣殿力量交融后，他眼中的金色更加明显了，即使在普通状态下也隐约可见。
\"像是心里有团火在烧。\"江欣欣低声说，目光扫过郎清歌的衣领下方——那里的圣血印记边缘泛着与她印记相似的蓝芒，\"你呢？\"
郎清歌轻轻按住自己胸口：\"像是有潮汐在血脉里涨落。\"
身后传来甲板吱呀声。阿月捧着几株发光海藻走来，这是她在航行途中发现的，能够暂时稳定三人体内新生的蓝金色能量。少女的蓝发比之前颜色更深了，几乎接近墨黑，眼眸中的光彩却更加明亮。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靠岸。\"阿月将海藻分给两人，\"郎大哥，你的城民会欢迎我们吗？\"
郎清歌嘴角微扬：\"我是城主，他们不欢迎也得欢迎。\"
江欣欣却注意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抖。自从离开冥族圣殿，郎清歌体内的圣血之力就变得不稳定，时而暴涨时而枯竭。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昨夜梦中，她又一次变成了半龙形态，醒来时发现船舱墙壁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船只缓缓驶入归墟港。与想象中不同，港口并不繁华，只有十几艘渔船静静停泊。岸边的建筑多是灰黑色石屋，造型古朴，最高不过三层。远处山丘上矗立着一座暗红色城堡，那应该就是城主府。
\"归墟城分上下两部分。\"郎清歌指向水面，\"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上城，主要居住着普通魔族。而下城...\"
\"在水底？\"江欣欣瞪大眼睛。
郎清歌点头：\"归墟城原名'双生城'，是初代魔帝墨临渊为冥族守护者璃建造的。上城供普通魔族居住，下城则是冥族领地，通过特殊结界隔开海水。\"
阿月呼吸急促起来：\"母亲...母亲曾经提过这个地方！她说下城有座水晶宫殿，是墨临渊仿照深海圣殿建造的礼物。\"
船只靠岸，郎清歌率先跳下。码头上几个魔族商人本来有说有笑，看到城主后立刻噤声行礼。他们的目光在扫到江欣欣和阿月时明显一滞，尤其是对江欣欣——她脖颈处的鳞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魔族的敏锐感知立刻捕捉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城主大人，这两位是...\"一个胆大的商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贵客。\"郎清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今日起全城戒备，发现任何佩戴九瓣莲花标志者，立即上报。\"
商人们面色大变，匆匆散去。江欣欣注意到他们听到\"九瓣莲花\"时的惊恐表情，低声问：\"他们很怕这个组织？\"
郎清歌领着她和阿月向城堡走去：\"九瓣莲花在魔族中是禁忌话题。三百年前，正是他们策划了墨临渊的刺杀，导致圣血传承几乎断绝。\"
城堡大门前站着两列黑甲卫兵，见到郎清歌齐刷刷跪地。一位白发老者从内殿快步迎出，脸上写满担忧：\"城主，您终于回来了！三日前城中出现异动，下城结界突然——\"他的视线落在江欣欣身上，话语戛然而止。
\"李伯，这是江欣欣和阿月。\"郎清歌简短介绍，\"她们知道九瓣莲花的事。\"
李伯——显然是城主府管家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恢复镇定：\"两位姑娘请随我来。城主，您需要立即查看下城的情况。\"
穿过幽深的走廊，一行人来到城堡最底层。这里有一个圆形水池，直径约五米，水面泛着奇异的蓝光。郎清歌脱去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江欣欣注意到他背上有几道新添的黑纹，与心口圣血印记周围的蓝芒形成诡异对比。
\"我先下去探查。\"郎清歌说，\"如果安全，会用水镜传讯。\"
江欣欣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起去。我们的能量现在相互依存，分开太危险。\"
阿月点头附和：\"而且如果下城真有初代魔帝的线索，江姐姐的血脉可能会是关键。\"
郎清歌犹豫片刻，终于妥协。三人先后踏入水池，奇异的是，身体并未被浸湿，而是被一层气泡状薄膜包裹。随着下沉，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完全漆黑。
突然，江欣欣胸口的印记大亮，蓝光照亮了方圆数米。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水下空间中，四周是倒塌的建筑废墟，依稀能辨认出曾经的街道轮廓。远处，一座半坍塌的水晶宫殿静静矗立，宛如沉睡的巨兽。
\"下城...\"阿月的声音在传音气泡中颤抖，\"和母亲描述的一模一样...\"
郎清歌神色凝重：\"结界被破坏了，难怪上城会出现异动。\"
三人向宫殿游去。随着距离拉近，江欣欣体内的冥力越发活跃，指尖不受控制地浮现鳞片。宫殿入口处立着两尊雕像：左边是初代魔帝墨临渊，威严冷峻；右边是一位蓝发女子，面容柔美，手持三叉戟——毫无疑问是璃。
\"他们...\"江欣欣抚上璃雕像的脸庞，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郎清歌轻声道：\"历史记载墨临渊冷酷无情，看来真相并非如此。\"
穿过残破的宫殿长廊，他们来到一个相对完好的圆形大厅。墙壁上满是壁画，虽然部分已经剥落，但主要内容仍清晰可辨：
第一幅展示墨临渊站在海边，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第二幅是他与璃在水晶宫中相拥；第三幅最为诡异——墨临渊将心脏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自己体内，另一半融入璃胸口...
\"这就是圣血与冥力交融的起源...\"郎清歌喃喃道。
江欣欣走向最后一幅壁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画中显示墨临渊和璃被九位黑袍人围攻，每人的袖口都有九瓣莲花标记。璃被锁链束缚，墨临渊则跪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水晶长矛。
\"九瓣莲花杀了他们？\"阿月问道。
郎清歌摇头：\"不，看这里。\"他指向壁画边缘的细节——墨临渊虽然重伤，但手中握着一枚发光的晶体，而璃的魂魄化作龙形飞向远方，\"他们牺牲自己封印了什么东西...\"
江欣欣突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黑暗的祭坛、旋转的紫黑色晶体、痛苦的龙吟...她踉跄着扶住墙壁，不巧正按在一块凸起的砖石上。
机括声响起，大厅中央的地面缓缓分开，露出一个向下的螺旋阶梯。
三人面面相觑。郎清歌率先迈步：\"走吧，答案应该就在下面。\"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延伸。空气越来越冷，江欣欣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凝结成霜。终于，他们到达了一个小型密室，室内只有一尊璃的雕像，比她真人还要高大，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江欣欣鬼使神差地上前，将手贴在雕像心口。刹那间，雕像双眼亮起蓝光，一道温柔而哀伤的女声在密室中回荡：
\"后来者啊，若你听到这段留言，说明九瓣莲花已经卷土重来。我与临渊穷尽一生封印熵神，却无法彻底消灭它。他将半颗心藏于我体内，造就了平衡之力，这是我们留给后世的希望...\"
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微弱：
\"寻找海底祭坛...阻止仪式...平衡者将继承我等遗志...\"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雕像从中间裂开，露出一个水晶匣子。匣中静静躺着一枚蓝金色鳞片，形状与江欣欣胸口的印记完全吻合。
\"这是...\"阿月屏住呼吸。
郎清歌眼中闪过震惊：\"冥龙逆鳞，传说中最坚硬的物质，能够抵御熵神腐蚀。\"
江欣欣伸手触碰逆鳞，就在指尖接触的瞬间，逆鳞化作流光融入她的胸口。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席卷全身，她不受控制地浮到半空，周身环绕着蓝金色闪电。郎清歌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圣血之力自动流转，帮助稳定暴走的力量。
两人的能量在密室内形成漩涡，墙壁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阿月突然指向雕像底座：\"那里有字！\"
借着光芒，他们看清了刻在底座上的古老文字：
\"心之所在，即为归墟。\"
郎清歌身体一震：\"我明白了...归墟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地理位置，而是因为...\"
\"初代魔帝的另一半心脏就藏在这里。\"江欣欣接上他的话，一种奇妙的笃定感充斥心间，\"而且就在我们脚下。\"
仿佛回应她的猜测，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轰隆巨响，接着是水流奔涌的声音。
\"不好！\"郎清歌脸色大变，\"有人在破坏宫殿残存的结界！\"
三人匆忙沿阶梯返回，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厅顶部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正疯狂涌入。更可怕的是，五个黑袍人悬浮在水中，袖口的九瓣莲花标记清晰可见。为首者手持一个紫黑色晶体，正是熵神残骸！
\"找到你们了，小老鼠。\"黑袍人的声音通过水流传入气泡，刺耳至极，\"多谢带路，现在把逆鳞交出来吧。\"
郎清歌立刻挡在两位姑娘身前：\"休想！\"
黑袍人冷笑，举起熵神残骸。紫黑色光芒爆发，所过之处，海水瞬间被污染成黑色，朝三人席卷而来。
江欣欣本能地推开郎清歌和阿月，自己却被黑水正面击中。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蔓延全身，她感到体内的冥力被强行抽离，而魔核则疯狂震颤，似乎要爆裂开来。
\"欣欣！\"郎清歌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她。圣血之力全开，竟暂时逼退了黑水。他一把抱住江欣欣，发现她皮肤上已经浮现出可怕的黑纹。
阿月也没闲着，她双手结印，淡蓝色长发在水中飞扬。奇异的音波从她口中发出，形成一道道屏障，暂时阻隔了黑袍人的进攻。
\"没用的，小冥族。\"黑袍人嗤笑，\"你母亲当年也试过这招。\"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阿月。她双眼突然变成纯粹的蓝色，脖颈处浮现出与江欣欣相似的鳞纹。更惊人的是，她口中发出的音波频率陡然提高，竟震得几个黑袍人不得不后退。
趁此机会，郎清歌将额头贴上江欣欣的，两人的印记同时发光：\"欣欣，听我说，我们必须再次尝试力量融合！\"
江欣欣在剧痛中勉强集中精神。她能感觉到逆鳞的力量正在体内与熵神之力对抗，但还远远不够。郎清歌的圣血之力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却像杯水车薪。
\"不够...还需要更多...\"她艰难地说道。
郎清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那就全部给你！\"
他猛地将江欣欣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圣血印记完全绽放。前所未有的力量洪流涌入江欣欣体内，与逆鳞之力、她本身的冥力交融，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反应。蓝金色光芒以两人为中心爆发，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球，将黑水彻底净化。
黑袍人终于露出惊恐之色：\"不可能！双极共鸣竟然真的存在！\"
能量球不断扩大，终于达到临界点。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冲击波横扫整个水下宫殿。黑袍人们仓皇逃窜，却仍有两个被蓝金光焰扫中，瞬间化为灰烬。
当光芒散去，江欣欣和郎清歌缓缓落下。两人胸口的印记都发生了明显变化：江欣欣的深海印记中心多了一颗金色光点，而郎清歌的圣血印记则被蓝芒环绕，形成完美平衡。
阿月游到他们身边，眼中满是惊叹：\"你们...创造了新的力量体系。\"
郎清歌却突然皱眉：\"不对，熵神残骸呢？\"
三人环顾四周，发现黑袍人和熵神残骸都已不见踪影。只剩下破损的宫殿和仍在涌入的海水提醒着刚才的激战。
\"他们逃了。\"江欣欣握紧拳头，\"但得到了逆鳞，我们有了对抗的资本。\"
郎清歌点头：\"先回上城，必须尽快找到初代魔帝的另一半心脏。如果我没猜错...\"他看向脚下，\"它就在归墟城最深处。\"
返回水面的路上，江欣欣不断回想璃留言中的线索。\"心之所在，即为归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当两股力量完美交融时，她似乎短暂地看到了郎清歌的记忆碎片：一个孤独的孩子在黑暗中练习术法，一个少年站在血泊中接过城主印信...
最令她心跳加速的是，那些记忆中关于她的部分——郎清歌第一次在魔族边境见到她时的惊艳，看着她与阿月说笑时的温柔，以及...在以为她可能死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却在江欣欣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当他们重新站在城堡水池边时，李伯急匆匆跑来：\"城主！有紧急军情！\"
郎清歌抹去脸上的水珠：\"说。\"
\"东海沿岸出现大规模黑潮，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李伯递上一枚记忆水晶，\"更可怕的是，黑潮中央出现了...一座移动的岛屿。\"
水晶投影出的画面让三人同时变色——那哪里是什么岛屿，分明是一座由骸骨和岩石构成的巨型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三样物品：紫黑色的熵神残骸、一枚发光龙鳞，以及...一个被锁链束缚的蓝发女子魂魄。
\"海底祭坛...\"江欣欣声音颤抖，\"他们要在那里完成复活仪式！\"
阿月看到母亲魂魄的惨状，几乎站立不稳：\"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郎清歌却按住她的肩膀：\"冷静。黑潮不是普通魔族能对抗的，我们需要准备。\"他转向李伯，\"启动城防大阵，召集所有能战斗的族人。\"
当李伯领命而去，郎清歌才露出疲惫之色。江欣欣敏锐地注意到他指尖又在颤抖，显然刚才的力量交融消耗过大。
\"你没事吧？\"她小声问。
郎清歌摇头：\"时间不多了。如果让他们成功复活熵神...\"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江欣欣坚定地说，胸口的蓝金光芒微微闪烁，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
窗外，归墟城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阴云，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