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上仙饶命……”
“贱人做的好事，我听说，大圣这些年吃喝都由你们负责，可曾亏待？”
朱罡烈并未直说铁蛋铜汁，给孙大圣留足脸面。
在场三人却都心如明镜。
悟空斜睨。
两个毛仙拼命告饶。
推说是上命，身不由己。
“大圣何等人物，自不会与尔等一般见识。”朱罡烈看了猴子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继续道，“今日给你们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山神土地闻言，露出喜色，赶紧应承。
“且去准备一桌酒席，我与大圣吃喝。若畅快，旧事不提。”
山神有些迟疑。
“嗯？”朱罡烈脸色微沉。
土地见机更快，赶紧拉着老伙计，下去准备。
片刻功夫，一桌上等席面便准备妥当。
鸡鸭鱼肉，山珍野果，应有尽有。
朱罡烈席地而坐，与孙悟空对饮。
猴子不顾汤沸菜热，伸手便抓，往嘴里狂塞。
时值初秋。
碧云天，红满山，秋色连波，潭顶寒烟。
俊俏公子与卡在山石间的泼猴对坐，两个老头侍弄酒菜，画面一言难尽。
朱罡烈怡然自得。
我不尴尬，尴尬的自然是别人。
菜过五味，山神取来黄梅，煮酒助兴。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这里是七月梅子刚见香，山间好果十月熟。
“你不在天河享福，倒有闲心来这游逛，莫不是……专程来看俺老孙的笑话？”
孙悟空过了把瘾，速度减缓。
它微微抬头，滋溜一口，将梅酒吸干。
吧唧吧唧嘴，“差点意思，又苦又涩。”
朱罡烈也饮了一杯 ，“大圣不知，我是步了你的后尘，犯天条，被贬下界。”
“下界就下界，天条也没啥了不起。”
“我也这么看。”
山神、土地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这二位，净说些虎狼之词。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哦？那你混的可比俺老孙强太多……我说你怎么只有八境修为，弄了半天，是推倒重练。”他一歪头，又是半壶酒吸入口中
“嘶哈——！”
猴子辣得咧嘴摆手。
嘴角溢出些许，都被他伸舌头舔舐干净。
朱罡烈莞尔。
又菜又爱喝……而且有耍酒疯的前科。
好在，他现在被压五行山，除了睡觉也干不出别的事。
“嘭！”
酒壶顿在石桌上，发出闷响。
朱罡烈陪了一轮，仰天吐出浊气。
“有话就说吧，吞吞吐吐，忒不爽利。”猴子看他做作，不以为然。
“好，今日不叙旧情，聊点道理。”
朱罡烈眼神转利，“三百多年，大圣这身傲骨，被压断了几分？”
话音未落，骤然风起。
山巅，那刻着佛门真言的金帖，在风中簌簌作响，仿佛有所感应。
土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这……钦犯，莫不是要来劫人？
孙悟空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笑了。
那笑容，充满不屑。
“傲骨？”
“英雄傲骨。”朱罡烈补充。
“英雄……英雄……”猴王反复念叨这个词，言中闪过讥诮，“何为英雄？”
“请大圣赐教。”
“也罢，俺老孙便与你说道说道！”
朱罡烈随手一招，两枚仙果出现在掌中，“洗耳恭听。”
猴子迫不及待，夺下鲜果狠狠咬了一口，“俺老孙当年在花果山结义，有七位大圣。公推牛魔王行首，有七十二般变化，力能移山，算不算英雄？”
朱罡烈摇头，“家务不清，锐气不足，算不得真英雄。”
孙悟空道：“蛟魔王覆雨翻云，鹏魔王搏击长空，这等本事，又如何？”
朱罡烈声音平淡，“格局小，脾气差，算不得英雄。”
猴王眼中金光爆射，山石似乎都因此震颤了一下！
“那……狮驼王凶名赫赫，猕猴王洞察天机，禺狨王阵法通玄，莫非也入不得你天蓬大元帅的法眼？！”
“狮驼王被人驱策，猕猴王供人赏乐，禺狨王更是笑话，自困法阵避世，做缩头乌龟。”朱罡烈冷笑，“一群失了爪牙的废物罢了！如何配得上英雄二字？”
山间寂静。
残余的酒液，顺着石缝滴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孙悟空忽然仰天狂笑，“好个天蓬！他们皆是草包，是想激我？”
朱罡烈掌中又多出一葫芦，悬在二人之间，酒香四溢，“是呀，我记得有一位英雄，杀得十万天兵屁滚尿流，砸得那凌霄宝殿摇摇欲坠！”
孙悟空喉头滚动，眼中露出追忆之色。
朱罡烈抬手一招，那酒葫芦便轻飘飘飞了过去。
猴子猛地张口，舌头一卷，便如长鲸吸水，葫芦里的酒液化成一道水线，被他吞入腹中。
那葫芦颇有门道。
大圣只管吸，里面的仙酿源源不断。
酒气蒸腾。
香飘十里。
土地准备的浊酒与之相比，连洗脚水都算不上。
朱罡烈长身而立，真元爆发。
他戟指天际，声音陡然拔高：“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二十八宿，雷部众将，皆为天庭栋梁。大圣以为，他们可配得上英雄二字？”
“狗屁！”孙悟空喝得畅快，停下呼出酒气，“李靖若无玲珑塔，早被自己儿子打杀！哪吒乳臭未干，在俺老孙面前，不过是个强点的玩偶！其余众人更不足道。”
他忽然眯起眼，“倒是灌江口那三只眼，有几分真本事，能与俺老孙斗个旗鼓相当……”
“杨戬，是个角色！”朱罡烈眼中闪过赞赏，“劈山救母，肉身成圣。最难得，他听调不听宣，从不向那御座卑躬屈膝！”
说到此处，朱罡烈眼神微微一沉，将葫芦收起。
“可惜，他终究还是戴着天庭的嚼子……”猴王似乎并未察觉，只是低声喃喃，“当年俺老孙若是肯……肯稍稍低头……”
“若你低头，便不算英雄！”
朱罡烈心中暗道，你就算低头，也跑不了。
三十三天平账，全靠你那顿打砸抢。
话音戛然而止。
良久，突然炸响。
“我恨！”
嘶吼，从大圣喉咙深处挤压出来。
刹那间，整座五行山都开始剧烈震颤。
天摇地动！
仿佛有无数地龙，正在山腹之中疯狂挣扎。
山神土地惊得脸色煞白。
“大圣之恨，在下，或许能为你稍解一二……”
朱罡烈声音平淡，对眼前异象毫不动容。
孙悟空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朱罡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