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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裹挟着人肉焦糊与剧毒油脂燃烧的恶臭,在羽林军防线前翻卷不散。毒火箭制造的炼狱渐渐熄灭,只余下满地扭曲的焦黑残骸和滋滋作响、冒着青烟的粘稠油污。侥幸未死的士兵扶着长枪或木栅剧烈呕吐,胆汁混合着吸入的毒烟从喉咙里呛出,眼泪鼻涕糊满了被烟灰沾染的脸。绝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戚光单膝跪在冰冷的污血泥泞里,拄着卷刃的佩刀,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玄甲上沾满黑红的污秽,分不清是人傀的脓血还是袍泽的残烬。他不敢抬头,不敢看那些在毒火中化为焦炭的、不久前还在痛苦呻吟的同袍轮廓。将军的铁骨,此刻被一种巨大的虚无和罪孽感啃噬着。防线保住了,生者暂时安全,代价却是灵魂永远沉沦于这层新铺就的同胞灰烬之下。

“将军…”副将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他试图搀扶,手伸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死寂的焦土。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不住的低泣声从防线后方传来,越来越响,最终汇成一片悲恸的哀鸣。不是士兵,是那些被保护下来的灾民妇孺。他们亲眼目睹了羽林军为了守住这道木栅,向曾经活生生的、或许还是邻居亲友的“怪物”倾泻毒火,连同那些重伤未死的士兵一起焚烧。恐惧被更深的绝望取代,那是一种对人性彻底崩塌的哀嚎。

戚光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骨绷出凌厉的线条。他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哭声,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封闭了,只剩下鼻腔里挥之不去的焦臭和喉咙深处翻涌的铁锈味。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

格物院临时搭建的工棚区域,气氛同样凝滞得如同坟墓。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古怪气味。中央原本摆放着墨衡最后设计的地下水车模型和虹吸原理演示台的位置,此刻只余下一堆焦黑的木炭和扭曲变形的金属部件,几缕青烟正无力地向上飘散。昨夜一场“意外”的大火,吞噬了这片凝聚着技术希望的角落,也带走了刚刚摸索出突破方向、却因伤口感染而陷入昏迷的大匠墨衡。

学徒陈五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几块边缘被烧得卷曲焦黑的木板。那是他拼死从火场里抢出来的,墨衡在失明和高烧呓语中,断断续续口述、由他记录下的“自动提水”装置草图和一些零散的计算公式。木板上墨迹被火燎得模糊,又被他的泪水晕开,一片狼藉。他想起昨夜老师滚烫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字:“力…推…水…自…动…” 那枯槁面容上最后一丝对未知原理的执着光芒,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陈五心上。

他抖着手,用炭笔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木板角落,再次写下那几个字,仿佛某种绝望的咒语或遗言:“力推水自动”。笔尖颤抖,字迹歪斜如虫爬。

“陈五!” 一个同样灰头土脸、手臂缠着渗血布带的年轻工匠冲进工棚,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惶,“艾…艾德里安先生那边…出事了!他…他好像也快不行了!”

陈五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怀里的木板差点滑落。艾德里安!那个金发碧眼的西夷医官,是格物院现在唯一还能指望的技术支柱,也是提炼那种据说能救命的神奇药汁“奎宁”的关键人物!他不能倒!

陈五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冲出工棚,朝着隔离区深处临时医帐的方向奔去。冷风灌进他单薄的衣衫,刮在脸上生疼,却吹不散心头的冰冷和恐惧。墨衡老师走了,如果艾德里安也倒下…那这场瘟疫,就真的看不到尽头了。

***

临时医帐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血腥、草药和伤口腐烂的混合气味。呻吟声、压抑的咳嗽声和孩童微弱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构成地狱的底噪。艾德里安半倚在角落里一张简陋的木榻上,原本梳理整齐的金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眼——被厚厚浸透药汁的麻布包裹着,但仍有暗红色的血水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脸颊和衣领。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眼神涣散,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

他的双手,正死死地按在一个简易的木架子上。架子由烧焦的竹竿和捡来的破布勉强绑成,上面歪歪斜斜固定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竹筒,以及几根扭曲的铜管。陶罐里盛放着捣碎的、散发着浓烈苦味的黄绿色草叶——黄花蒿。这是艾德里安拖着伤体,在隔离区边缘一片被污染的水洼旁,凭着记忆和医书上模糊的描述,顶着士兵的呵斥和随时可能被疫鼠袭击的危险,一株一株辨认、采摘回来的。他坚信,这就是本土的、可能替代遥远金鸡纳树的希望。

“蒸馏…冷凝…杂质…分离…” 艾德里安用沙哑干裂的嘴唇,反复念叨着几个拉丁文单词,左手颤抖着试图调整一根连接陶罐的细铜管角度。但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手指根本不听使唤。铜管歪斜,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蒿草气味的蒸汽“嗤”地喷出,烫在他手背上,瞬间起了几个水泡。他闷哼一声,却没有缩手,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支架,指关节捏得发白。

“先生!” 陈五冲进医帐,看到这一幕,心猛地沉到谷底。他扑到木架前,“您…您快躺下!您的眼睛!您的伤!”

“别管我!” 艾德里安猛地挥开陈五想要搀扶的手,力道大得惊人,牵动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包裹右眼的麻布瞬间又被鲜血洇湿一大片。他喘息着,用仅剩的左眼死死盯住陈五,那眼神里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濒死的野兽。“时间…没有时间了!药…药汁…必须提纯…更高的纯度…才能救命!” 他指着木架上简陋的装置,“墨…墨衡的图…他的想法…告诉我…怎么让‘力’推动‘水’自己循环…冷却!我需要更有效的冷却!”

他语无伦次,中文夹杂着拉丁语,但陈五听懂了核心的绝望和那最后的希望——墨衡老师留下的模糊构想。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块写着“力推水自动”的焦黑木板,又看看眼前这简陋、低效、随时可能散架且根本达不到所需冷凝效果的蒸馏装置,一股冰冷的绝望和随之而来的、被逼到绝境的狠劲猛地冲上头顶。

“冷却…循环…” 陈五喃喃自语,目光扫过医帐内的一切。角落里堆着士兵们收集来用于消毒、此刻却所剩无几的冰块,正冒着丝丝寒气。旁边是几个巨大的、用来烧开水的大陶瓮,瓮壁滚烫。他想起墨衡老师在讲述虹吸原理时,提到过热胀冷缩,提到过水汽遇冷凝结…更想起昨夜大火吞噬工棚前,老师手指划过演示台上一个利用热气上升带动冷水流下的简易铜管结构时,那恍然大悟的短暂清醒!

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陈五混沌的脑海!他猛地将怀中木板塞到旁边一个惊呆的药童手里,嘶声吼道:“快!去找!找最大的陶瓮!两个!找最长的、没破的铜管!越多越好!还有冰!剩下的冰全搬来!快啊!!”

药童被吼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抱着木板冲了出去。陈五则像疯了一样扑向工棚的废墟,在滚烫的余烬和扭曲的金属残骸中翻找。手指被烫伤也浑然不觉,他需要那些铜管!墨衡老师用来演示虹吸和热气循环的铜管!那是唯一的希望!

医帐内,艾德里安看着陈五状若疯狂的行动,仅剩的左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困惑又带着一丝期盼的光芒。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厥,颤抖的手指再次伸向那简陋的木架,继续徒劳地尝试。

***

防线前的死寂被一种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打破。那不是人傀的嘶嚎,而是无数尖锐的、密集的、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的“吱吱”声,由远及近,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焦黑的尸骸,从隔离区深处再次涌来!

“鼠!老鼠!!” 了望塔上的士兵发出变了调的尖叫。

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疫鼠。是鼠群!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洪流!它们的眼睛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诡异的红光,皮毛肮脏溃烂,尖锐的爪牙啃噬着路上一切能啃噬的东西——焦炭、碎骨、甚至尚未冷却的金属箭头!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恶臭。

更可怕的是,在这片汹涌的鼠潮中央,隐约可见一些动作僵硬、被鼠群裹挟着前进的“人形”!他们身上爬满了老鼠,如同活动的鼠巢,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正是之前被毒火箭重创、却未被彻底焚毁的“半成品”人傀!冯远的邪术,竟能驱动鼠群携裹着残破的毒傀,发动了第二波、更加恶毒和诡异的攻势!

“弩车!快上弦!” 戚光猛地从地上弹起,嘶吼声撕裂了喉咙。他脸上的悲痛瞬间被钢铁般的冷酷取代,眼中只剩下决死的寒光。“火油!所有火油集中!泼出去!点火!!”

士兵们强忍着呕吐和恐惧,再次行动起来。然而鼠群的速度太快了!它们灵巧地穿过木栅的缝隙,避开倾倒的火油,如同黑色的污水般渗透进防线!锋利的牙齿撕咬着士兵的皮靴、裤腿,甚至顺着甲胄的缝隙向上攀爬!惨叫声瞬间在防线上此起彼伏。

“啊!我的腿!”

“滚开!滚开啊!”

“火!快烧它们!”

防线瞬间陷入混乱。士兵们既要抵挡那些被鼠群推搡着、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半残人傀,又要分心拍打、踩踏爬到身上的疫鼠。恐惧和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刚刚勉强维持的阵型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混乱中,几只硕大、皮毛油亮、眼睛赤红如血的巨鼠,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正面战场,沿着营地的阴影,飞快地窜向格物院工棚和临时医帐的方向!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摧毁最后的技术火种!

***

“成了!快!搬过来!!” 陈五脸上沾满黑灰和烫伤的水泡,双手鲜血淋漓,却爆发出狂喜的嘶吼。他和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工匠,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个巨大的、底部被熏得漆黑的陶瓮(原本用于烧水)推滚到医帐中央。另一个稍小、内壁凝结着水珠的陶瓮(原本装着冰块)被安置在旁边稍高的架子上。几根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被熏黑拉直的铜管,被陈五以惊人的速度和粗糙的手法,用湿泥和麻绳飞快地连接起来:一端插入底部陶瓮(加热瓮)的密封盖,另一端则扭曲地插入上方冰瓮(冷凝瓮)的底部侧壁。他甚至利用墨衡图纸上残留的一个模糊符号,在加热瓮的密封盖上,用一根短铜管做了个简陋的“泄压阀”,上面压着一块小石头。

整个装置庞大、丑陋、摇摇欲坠,布满了临时拼凑的痕迹,像一头匍匐在地的金属与陶土怪兽。但陈五眼中却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他将捣碎的黄花蒿塞满加热瓮,注入仅存的一点净水,然后发疯似的将旁边炉灶里燃烧的木炭全部扒拉出来,堆在加热瓮底部!

“艾先生!快!引火!!” 陈五朝榻上的艾德里安吼道。

艾德里安看着这丑陋而奇特的装置,仅剩的左眼猛地睁大。他瞬间明白了陈五那“力推水自动”构想的粗暴实现——利用加热产生蒸汽压力,推动瓮内液体(混合药汁的水汽)通过铜管上升!高温蒸汽进入上方被冰块包裹的冷凝瓮,遇冷凝结成液体(提纯药液)!而冷凝瓮底部的液体增多产生压力,又可能通过另一根铜管流回加热瓮或收集容器(陈五来不及做这一步,只预留了出口)!这是一个利用热力差驱动的、原始的、强制循环蒸馏冷凝系统!

“上帝啊…” 艾德里安喃喃道,不知是惊叹还是绝望。他挣扎着爬下木榻,踉跄着扑到炉灶边,抓起一根燃烧的木柴,用尽全身力气塞进加热瓮底部的炭火堆!

火焰猛烈地舔舐着陶瓮底部,瓮内温度急剧升高。水开始沸腾,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寂静的医帐内显得格外清晰。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蒿草苦味伴随着白色的蒸汽,从加热瓮的缝隙和那个简陋的泄压阀边缘“嗤嗤”地喷涌出来!整个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根连接两瓮的粗铜管。

一秒…两秒…

铜管毫无动静,只有喷出的蒸汽越来越多,泄压阀上的小石头被顶得微微跳动。

“不行…压力不够…还是漏气…” 陈五的心沉了下去,脸上血色尽褪。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所有人的瞬间——

“噗——!嗤!!!”

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打嗝的巨响从加热瓮内部传来!紧接着,那根粗大的铜管猛地一颤!一股滚烫的、黄绿色的、带着浓稠泡沫的蒸汽液体混合物,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出,咆哮着冲进铜管!液体在铜管中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顶着巨大的阻力,艰难地向上攀升!

“动了!它动了!” 一个药童指着铜管,失声尖叫。

那浑浊的、饱含着黄花蒿精华与杂质的液体,在铜管中挣扎着、翻滚着,一点点、一寸寸地向上挪动!灼热的铜管烫得周围的空气都在扭曲!终于,在所有人几乎窒息的注视下,那滚烫的液体混合物,带着嘶嘶的声响,艰难地挤出了铜管出口,如同断断续续的呕吐物,滴落进下方冷凝瓮底部一个匆忙放置的干净陶罐里!

第一滴!粘稠、浑浊、深褐色,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速度极其缓慢,如同垂死之人的眼泪。

“太慢了…杂质太多…纯度…” 艾德里安看着那缓慢滴落的浑浊液体,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蒙上阴影。这样的效率,这样的纯度,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就在这时——

“吱——!!”

一声尖锐刺耳的鼠嚎在医帐门口炸响!一只体型堪比野猫、双眼赤红如血、皮毛油亮得诡异的巨型鼠王,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撞破医帐单薄的布帘,直扑向正在滴液的陶罐!它身后,更多的赤眼巨鼠疯狂涌入!

“不——!!” 陈五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离得最近,想也不想,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朝着那只扑向陶罐的鼠王撞了过去!

“砰!”

陈五和鼠王狠狠撞在一起,滚倒在地。鼠王尖锐的爪子瞬间撕破了他的肩膀,腥臭的涎水滴在他脸上。陈五却死死抱住这只滑腻恶心的怪物,用头、用身体、用一切能用的部位,拼命阻止它靠近那个简陋的装置!其他工匠和药童也反应过来,尖叫着拿起手边的木棍、药杵,甚至燃烧的木柴,扑向涌进来的鼠群!

医帐内瞬间陷入人与鼠的惨烈混战!艾德里安怒吼着,抓起手边一根沉重的捣药杵,狠狠砸向一只扑向加热瓮的巨鼠!鼠脑迸裂!腥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他仅剩的左眼被血糊住,却凭着感觉疯狂挥舞着武器,用身体护住那个摇摇欲坠的冷凝瓮!

加热瓮在混乱中被撞得剧烈摇晃,底部炭火四溅。泄压阀上的石头被震落!高压的蒸汽混合着滚烫的药液残渣,如同失控的怒龙,“轰”地一声从泄压口和铜管连接处猛烈喷发!

“小心!!” 有人尖叫。

灼热的气浪和滚烫的液体碎片横扫一片!靠得最近的几个工匠惨叫着倒地。陈五被气浪掀翻,怀里的鼠王趁机挣脱,一口咬向他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地贯穿了鼠王的头颅,将它死死钉在地上!鼠王四肢抽搐,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陶罐。

陈五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医帐门口,戚光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矗立!他手中强弓弓弦犹自震颤,身后是几名同样浴血、手持火把和长刀、正奋力劈砍鼠群的亲兵!显然是防线危急,戚光发现鼠群异动,亲自带人杀了过来!

“护住那罐子!” 戚光看也不看地上的鼠尸,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医帐,瞬间锁定了那个还在缓慢滴落液体的陶罐,厉声下令!他身后的亲兵立刻组成一道人墙,刀光火影交织,死死挡住门口涌来的鼠群。

“快!收集药液!” 艾德里安不顾脸上灼痛的血污,扑到冷凝瓮下,用身体挡住飞溅的杂物,颤抖着手捧起那个承接药液的陶罐。里面的液体依旧不多,深褐色,浑浊不堪,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和苦涩气味。

泄压阀爆裂后,加热瓮的压力骤降,铜管里的液体流动彻底停止了。装置冒着青烟,多处破损,显然已经报废。

失败了?艾德里安的心沉入冰窟。

“等等!” 陈五捂着肩膀的伤口,挣扎着爬过来,死死盯着陶罐里那点可怜的液体。他沾满血污的手指向液体表面漂浮的、极其微小的一层几乎透明的、带着淡金色光泽的油状物。“看…看上面!那是什么?!”

艾德里安一愣,凑近仔细观察。在浑浊的药液表面,确实漂浮着薄薄一层异样的、仿佛被分离出来的清亮油珠,散发着一种与底层浑浊液体截然不同的、更为纯粹、更为凛冽的苦香!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劈中艾德里安!爆炸!高压蒸汽的猛烈喷发和骤然泄压,在那一瞬间,是否如同一次暴烈的“萃取”?巨大的压力和温度差,是否强行将黄花蒿中真正有效的、不易溶于水却可能溶于高温蒸汽挥发油的精华成分,短暂地分离了出来,并随着蒸汽喷射冷凝在了液体表层?那层薄薄的油珠…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还在冒着残烟的、扭曲破损的装置,又看向陶罐里那点微薄的、却似乎蕴含着不同层次物质的液体。失败中,竟被这粗暴的、失控的、充满破坏力的过程,意外撕开了一道通往更高纯度的裂缝?

“收集…快!用最细的鹅毛管…小心吸出上面这层…油!” 艾德里安的声音因激动和剧痛而剧烈颤抖,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那光芒甚至压过了右眼渗血的剧痛,“这…这可能就是…就是我们要的…精华!”

陈五立刻找来一根纤细的鹅毛管,强忍着手臂的颤抖,如同进行最精密的仪式,小心翼翼地将管口探入陶罐,极其轻柔地吸取着表层那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油状物。每一滴,都凝聚着盲匠的遗志、学徒的孤勇、西夷医官的执着,还有在死亡边缘被混乱与暴力意外淬炼出的、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生命之光。

戚光守在门口,手中刀锋滴落着鼠血和粘液,玄甲在医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他听着身后传来的、小心翼翼的吸取声,看着地上那只被钉死的赤眼鼠王狰狞的头颅,再望向帐外防线方向依旧激烈的厮杀和惨叫,布满血污的刚硬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握刀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吧声响。他守住的,不仅仅是一道防线,更是这地狱深渊里,刚刚挣扎着浮出的一线、名为“可能”的微光。

陈五终于吸完了最后一丝淡金色的油状物,汇聚在一个小小的、干净的瓷瓶底部,只有浅浅的、不足半指的一层,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折射出令人心颤的、琥珀般的光泽。艾德里安接过瓷瓶,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那点微光,仿佛捧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猛地拔开另一个小瓶的塞子,里面是仅存的一点点最初提炼的、浑浊的黄花蒿汁液。他颤抖着,将瓷瓶里那点珍贵的淡金色液体,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进去。

奇迹发生了。

浑浊的汁液在接触到那滴淡金色液体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无形的活力,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深沉的褐色迅速褪去,沉淀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解、消散,溶液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澄清、透明,最终呈现出一种纯净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淡金色!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其纯粹而凛冽的草木清香,瞬间压过了医帐内所有的血腥、焦糊和恶臭,悄然弥漫开来!

成功了!

更高纯度!更有效的精华!

“上帝…这…这才是真正的…‘力推水自动’…” 艾德里安看着手中那瓶在混乱与毁灭中意外诞生的淡金色奇迹,低声呢喃,仅剩的左眼中,滚烫的泪水终于混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

陈五瘫坐在地上,看着那瓶淡金色的液体,又看看旁边地上那块写着“力推水自动”的焦黑木板,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却糊了满脸。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伸进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小把被压得有些蔫了、却依旧顽强挺立的黄花蒿嫩苗——这是他冲进火场抢图纸时,顺手从废墟边缘拔下的。嫩苗的根部,还带着潮湿的泥土。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株嫩苗放在那瓶淡金色的药液旁边。微弱的火光下,饱经摧残的嫩绿与在毁灭中淬炼出的淡金,无声地依偎在一起,脆弱,却蕴含着穿透一切黑暗的、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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