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长廊里，光线似乎被什么吞噬殆尽，只剩下顶灯闪烁时带出的电流声，如同一把磨钝的锯，在空气里一下一下割着人的神经。
林镜回头看了一眼开启了电磁干扰的房间，A班的同学们在彻夜的玩闹后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沉沉睡去，房间外枝杈上是那只依旧蹬着猩红双眼的机械白鸽，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应当被观察的对象早已经离开了房间。
“呵，监视？就这样就想困住我吗？”
“这时候的你应该要去见联盟使者了，可管不到我。”林镜说着，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可话还没说完，她的右肩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毫不客气地掐住她衣物的褶皱，将她整个人往后拉。
“你要去哪。”林司耀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是在向一位迷路的学生提问，理性、克制、无懈可击。
林镜一惊，却没有回头，只是慢慢握紧了手指，沉声道：“去见老师。”
“现在？”林司耀讽刺般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刚刚动用了什么？擅自开启干扰领域，屏蔽全网监控数据，林镜，你是疯了，还是终于学会像一个‘人’一样动情了？”
“还是说你想暴露你时间上的能力吗？那是军部的研究成果，我已经送给你了。为什么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根本不识好歹，这是什么你知道吗？从来不曾拥有过的形态，你或许会是终结一切的希望。”
“希望？笑话。”
“我只是——”她嗓音一顿，终于转过头，那张总是笼罩着一层高傲薄霜的脸上，隐隐带着怒意，“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该做的？”林司耀抬起眉，“我本来以为你想加入A班是准备好好好改造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这般冥顽不灵，跟你母亲一个样。谁告诉你的，沈一衡是你该守护的存在？是你的信念？你的信仰？还是他亲口说，他需要你？”
“你最近的动作太多了，我可以对你容忍，但是不能容忍你把我当傻子。那个许眠沙漠区的「神弃民」，我也给他安排了一个正经的身份，我对你够宽容了，除了沈一衡，谁都行。他是简厄辰最欣赏的人你不知道吗？不允许你跟他走太近。”
林镜被他一句句像解剖刀般的话语剖开骨肉，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尽头，微不可查地抬起下颌：“呵呵，我还以为你是关心女儿，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仕途。你对母亲是如此，我也是这样，要是早知道这样就不要在娘胎里就拿我做实验！现在有没有后悔生下过我。”
“他不会说。但我知道，他的心里是关心我的。”
林司耀沉默了片刻，低低笑了一声。
“果然，你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我不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许真与沈一衡有关，但是身为你的父亲我不允许，你们之间的联系必须切断。”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冷，“和我走一趟。金玦大人要见你。”
“我不去。”她冷冷开口，往旁侧一步，试图绕开他。
但她脚尖刚动，身影却猝然一僵。
一股几乎瞬间贯穿整个大脑皮层的电磁穿刺波扫过她的神经中枢，像是一道无形利鞭在空气中劈下，精准压制住她的动态回路。
林司耀一只手负在背后，神情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地看着她。
“别做无谓的尝试，林镜。”他的声音极低，却逼得人胸腔发紧，“你越是在他身上投注感情，就越容易被污染，难道你自己测不出你现在的值是多少了吗？”
“二十点四。”林镜咬着牙说，“远没到失控的程度。”
“但远超你平常的界限。”他冷淡提醒，“我告诉过你，不能对任何对象产生过度依赖，否则你的另外一种能力将由‘入侵’转为‘献祭’。”
“你现在身体里收容了另外一块芯片，这才能勉强保持平衡，不然你以为你的能力怎么来的？复合型？笑话。”
“在还没有找到其他安全控制你的能力前，你......必须切断一切感情。”
空气中传来电磁激荡的低鸣，那是林司耀激活了抑制符号的前奏。林镜冷眼看着父亲。
“你怕我被污染，还是怕我变得不像你？”
林司耀的眼神一沉。
“你再说一遍？”
林镜后退半步，轻声却极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有独立意志的人看待。你只是想制造一个听你命令的武器——一个足够精准、不动摇、不背叛的‘实验成果’。”
“可惜我不是。”
林司耀没有回应。他只是盯着她看了很久，像是在看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最终，他伸出手，按在林镜的后颈接驳处，一阵微不可闻的“滋啦”声响起——那是身份验证启动的微型钳制器启动声。
“走吧。金玦大人叫你，不是让你选。”
林镜咬紧牙关，想抵抗，却被强行锁定了行动神经的一部分。她只能像一尊冷硬的人偶一般，缓步被推往会议厅的方向。
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眼底压抑着一点快要咬碎的愤怒，低声道：
“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你以为我被他污染……可其实，是我想救他。”
林司耀淡漠一笑：“不。他不需要你救。”
“因为他自己都不想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大早就让许眠前往沈一衡的住处，带他去十三区吗？”
“就你们这点小动作，在第七城......根本不值一提，知道为什么简厄辰那般强大也不敢胡作非为吗？”
“因为，这里是人类的最前线，布满了十城大人物们的耳目，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进入他们的耳朵里。他知道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类面临异端的冲击，那么......一切都完了。”
“你的那些小九九在我的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所以...不要再胡闹了。”林司耀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在击破林镜的心底防线。
林镜脸色变化了又变化，只是在心底庆幸，还好提前留了其他沟通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