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咲川女子学院。
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走廊上投下规整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名为“专注凝神”的标准化气氛。
“果然很不对劲吧?怎么突然之间大家都变成这样了?而且怎么连时间线都变了?现在的时间点,不该是开学一个月了吗?”
椎名立希背靠着冰冷的储物柜,耳朵里塞着降噪耳塞,隔绝着外面过于“和谐”的噪音。她已经在这个奇怪的世界5天了。
“还有海铃那家伙,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感觉有点...”
立希嫌弃地看着走廊尽头被一群女生簇拥着的八幡海玲。
海玲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酷姐模样,黑色的半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但此刻,她正被几个不同年级的女生围着,她们拿着习题册、社团申请表,甚至个人日记本,七嘴八舌却又秩序井然。
“海玲同学,这道物理题的最优解法是参考《习题精解》第78页吗?”
“海玲同学,学生会竞选宣言的第三点是否过于激进?《竞选语言规范》建议……”
“海玲前辈,能帮我看一下这个……情感问题吗?《青春期心理疏导指南》第5章似乎……”
海玲只是平静地点头,用她那标志性的、缺乏起伏的语调,清晰而准确地引用着各种条例、手册页码,给出最“正确”、最“稳妥”、最“符合规范”的答案。
“各位急切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请按预约顺序进行排队,这一题的答案是...还有,这位学妹,情感方面的问题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
她的解答无懈可击,效率极高,赢得了周围女生们发自肺腑的、程式化的赞叹和信任。她成为了花咲川的“移动标准答案库”,是所有人遇到问题时第一个想到的可靠灯塔。
“现在的那家伙,感觉有点恶心呢...果然很不对劲吧?”
立希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可靠?信任?她想起以前训练时,海玲皱着眉头听她敲错节奏,然后精准地指出。
“立希,这里慢了0.5秒,情绪衔接不对。”
或者在她因为曲子烦躁作息混乱时,默默递过来一瓶饮料,附带一句玩笑。
“动物园年卡还不够,自己还想要变成熊猫吗?也是,这样每天照镜子就能看到了,节省了去动物园的时间。”
那种基于共同目标、互相较劲又互相理解的信任,和眼前这种建立在规则手册上的“依赖”,完全是两回事。
海玲解答完最后一个问题,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走廊,掠过储物柜旁靠着墙、塞着耳塞的立希。表情变换,像是想说些什么。
可是马上,那目光变得平静无波,没有继续停留,就像掠过一件毫无意义的背景摆设,然后径直走向下一个需要“标准答案”的地方。
她们之间那条无形的、曾经由排练室的汗水和争吵构筑的纽带,在这个“正确”的世界里,像从未存在过。
“绝对不正常吧?肯定是怪异的影响吧?离峰那家伙应该开始行动了吧?”
立希扯了扯嘴角,把耳塞塞得更紧了些。她不需要这种廉价的信任。她只觉得吵。
“可是...现在的时间点,好像是在我认识那家伙之前...”
立希摸了摸口袋,记忆中那里本该有着红心9的Undead卡牌,为了保存完好,她还专门为其定做了单独透明卡盒存放的。而且,从得到那种卡牌后,她的右侧口袋就再也没有存放过其他东西了。
可是,现在的口袋中却空无一物。仿佛,她的那段记忆是虚假的,或许离峰也只是她的幻想呢?
立希看向走廊的电子钟,上面清清楚楚写着4月3日,开学第5天。而且,记忆中的那个人,总会冲在对抗怪异的最前线,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那家伙,还好吗...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如果真的没有那家伙,这奇怪的世界就由我来改变吧!”
立希拍了拍脸颊,她转身走向学生会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高效而冰冷的键盘敲击声和纸张翻阅声。
奥泽美咲端坐在宽大的学生会主席办公桌后。曾经那个表面冷淡率直,内心温柔的前辈。此刻穿着笔挺的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专注。
正对着光屏,手指飞快地敲击着虚拟键盘,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
“关于《第107号教学楼卫生间清洁流程优化提案》,驳回。现有流程符合《公共卫生安全最高标准》,优化空间低于效率提升阈值。”
“弦卷心同学发来的第37号非洲儿童医疗援助进度报告已审阅。物资分发效率符合预期,情绪安抚工作评分:优秀。备注:建议下次报告增加《国际援助标准化微笑使用率》统计项。”
“《校园绿化带昆虫生态调研社团》活动申请驳回。理由:户外昆虫接触存在不可控过敏源风险,且调研行为可能干扰《模范校园生态平衡管理方案》。”
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决定都精准地嵌入“规则”的齿轮。
“明明,刚刚才和美咲前辈搞好关系;刚刚才知道美咲前辈就是米歇尔;刚刚才觉得自己被他人认可,这一切,真的的都是我的幻想吗?”
在立希印象中,办公桌下本该偷偷藏着米歇尔的皮套,可是如果且不可能存在了。因为那里正被一堆印着“模范”、“标准”、“条例”字样的文件夹淹没。
立希靠在门框上,看着美咲高效运转的样子,心里感觉十分空洞。
“还有心前辈?那个脑子里只有快乐和闪闪发光东西的元气笨蛋,现在在世界的另一端,用她那标志性的、仿佛被尺子量过的完美笑容,给战乱地区的孩子们分发着“标准营养包”和“标准安慰语”。”
帮助所有人?听起来很伟大。但立希只觉得,那个曾经在练习室里因为想出一个奇怪音效就开心得蹦起来的心,已经和那些笑容一样,被“标准化”了。
“而且,灯也变得陌生了,诗人什么的...还有和心前辈有单像的,那个粉色头发的家伙,羽丘根本就没有这号新生...”
立希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悲凉涌上来,像被塞了一团浸满消毒水的棉花。她猛地转身,离开了这间高效运转、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