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雪未至,寒风已紧。
乾清宫外红毡铺地,百官朝服肃立。太监高呼:“冬至宫宴,诸位大人就席!”
但今日不同往年,往常合宫庆贺的局,今却一分为二:
一宴设于乾清宫,由皇帝亲设;
一宴设于景仁宫,由太后主办。
百官被命“分流”,看似礼制安排,实则暗潮汹涌。
朝中有心之人皆知——景仁宫将现“帝血”,认祖归宗;乾清宫则由皇帝御前听政,暗中布控。
今日之后,朝局谁主沉浮,全看那一抉。
景仁宫内,太后亲自为少年换上明黄绣龙长袍,眼角含笑,语气柔和:
“今日你若稳住场面,哀家便可上表请旨,封你为王,赐名册,留于东宫。此后你我母子,同掌大权。”
少年神色冷然,沉默无言。
太后不悦,盯着他:“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少年终于开口:“我只问一句——我娘,真的是先帝妃子?”
太后一怔,随即冷笑:“你生在宫门之外,母为尉迟家弃女,连名字都没留下一句。你若不认这身份,便是白活这一世。”
少年低头:“若是如此……那今日我便为自己活一场。”
与此同时,乾清宫内。
林婉儿凤冠霞帔,立于皇帝右侧,目视台下百官,心中如弦紧绷。
风彦之俯身禀道:“尉迟家三子皆已入景仁宫,太后动员旧部,宫外亦有调动异动。”
楚云山紧随而来:“宫外街巷布控完毕,一旦宫中有变,可一刻内封闭九门。”
皇帝紧握玉盏,脸色沉如铁:“太后这是要逼朕废储立嗣。”
林婉儿却低声一笑:“她以为扶一个野子上位,就能操控天下人心?”
“可她忘了……真正的龙,生来不臣。”
未时三刻,钟鸣十响,景仁宫之宴登堂。
太后携“皇子”步出偏殿,群臣纷纷行礼:“拜见太后——拜见……殿下!”
“殿下”只微微点头,并无多言。
一名年老御史却突然高呼:“恕老臣斗胆,敢问太后,此子何人?”
太后笑道:“此子乃先帝在世时所遗,被时局所困,寄养民间,今日终得认祖归宗。”
话音一落,宫中忽有人传声:“皇上驾到——!”
乾清宫内,皇帝竟亲驾景仁宫,龙步而入,众人震惊。
林婉儿随之而至,眉眼含霜,缓缓开口:“陛下有旨——此子身份未明,未得宗亲印鉴,不得称皇嗣。”
她一挥手,数名老内监抬出一物,上披锦缎。
众人一看,竟是一幅旧年宗谱与先帝亲笔手谕!
风彦之揭开:“此乃先帝手诏,册封皇嗣名单,唯独无此子其名。”
“太后私立子嗣,实为僭越。”
太后面色骤变,冷冷反问:“你们怎知此诏为真?”
皇帝却缓缓开口:“朕已令翰林院、御史台验笔印、旧纸纹理,皆为真迹。”
少年却忽地站出,一字一句道:
“我从未说过要做皇子,更未说过要与陛下争位。”
他望向皇帝,目光坦然:“我来,只为一事——查清我娘的死因。”
“若你是皇上,便应还我公道;若你护短偏私,我便以命相搏。”
此言一出,朝堂轰然。
林婉儿骤然上前,冷声问他:“你母是何人?”
少年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块玉牌:“她唤作‘苏青妍’,是十七年前,因命案流放冷宫的贵人。”
“这玉,是她亲留给我——你们该认得。”
林婉儿怔住,那玉,正是宫中早年流传的“胤玉”,乃先帝亲赐给宠妃之物,一共只有三枚。
她望向风彦之,风彦之颔首:“确为真物。”
皇帝此刻也神色复杂,忽地问道:“你愿入宗?”
少年摇头:“我娘死不明不白,我怎敢入这皇族?”
他回头盯住太后,忽地拔剑而起,直指御阶!
“当年你以‘谋逆’之罪诬陷她,实为夺权,我今日要你给我一个交代!”
御前拔剑,乃大罪!
众将顿时拔刀围上,楚云山一声暴喝:“擅动者,杀无赦!”
林婉儿却突然喝止众人:“不可动手!”
她走上前,望着少年眼中那股哀怨与愤怒,低声道:
“你娘,是苏青妍?”
少年点头,几欲泣血。
林婉儿忽转身,望向皇帝:“陛下,是否该为苏贵人昭雪?”
皇帝闭眸片刻,缓缓颔首:“拟旨——查苏青妍一案,自即日起重审。”
“此子,赐名‘尉迟烨’,封为‘靖亲候’,入留中书监辅修,不得涉政。”
“太后,禁足景仁宫,不得插手朝政。”
夜色降临,风雪终于落下。
乾清宫中,林婉儿立于御阶之上,望着远处那个孤独背影。
风彦之问:“你相信他不是来夺位的?”
她轻声道:“有些人,眼中有恨,有血,有骨,却独独没有野心。”
“那才是真正最难对付的人。”
风彦之低笑:“也是……最有可能成龙之人。”
林婉儿望向夜色,目光冷清如霜:
“若有一日,他真做龙,那我……便再入冷宫。”
“也好。”
这一夜,京中百姓不知龙影真假,只知景仁宫血雨腥风,太后失势,新贵初立。
而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