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深夜,烛火未熄,轻纱帐后,林婉儿独坐,玉坠碎片摆在案上。
她看着那一片片残玉,指尖微颤,眼底波澜翻涌,难以平息。
宫人欲进不敢进,宫中人人皆知,今夜冷宫起变,皇后遇袭,风彦之重伤,而罪魁无鸢——失踪。
拂晓时分,御书房内,气氛冷凝如冰。
皇帝御座之上,怒气未消,一双鹰目凌厉扫过众臣,沉声道:
“冷宫竟藏冤井,皇后遇刺,竟有人明目张胆谋害?”
“御林军守卫何在?内监太监所为谁主?风彦之,你为司礼监大人,如何解释!”
风彦之跪于殿下,神色肃然,伤未痊愈,嘴角犹渗血丝,却毫无怯意。
“臣有罪,未查明冷宫隐患,致娘娘涉险,请陛下责罚。”
皇帝面沉如水,半晌未语。
众臣不敢言,文武皆低头。殿中风过,一片寂静。
忽有内监来报:
“风晟大人请罪宫门外,跪请面圣。”
皇帝眉头微动,道:“传。”
片刻后,一身紫袍的风晟被押入大殿,满面愧色,未及站稳,已重重叩首三次。
“臣风晟,甘受千刀万剐,请陛下治罪!”
众臣一惊,谁不知风晟位高权重,乃风彦之父,素有“当朝肱骨”之称,如今竟自请重责?
皇帝眯眸,冷道:“风晟,你可知罪?”
风晟颤声应道:
“臣知,先皇年间,臣曾因私心,误将楚侧妃奏入谋逆一案,虽非直接下令处死,却助纣为虐,使太后动杀机。”
“今日林婉儿为皇后,楚侧妃为其生母,臣虽未亲手害人,却是始作俑者。”
“臣甘愿削职为民,永不再仕。”
林婉儿此时被宣至殿外,听此一语,身形一震。
她缓步而入,朱唇微启,却迟迟未语。
风彦之见她神情恍惚,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
“阿婉,父亲之过,我不愿你一人承担所有。”
林婉儿眼底泛红,看着这对父子,心中复杂至极。
她记得风彦之夜以继日护她,记得他替她挡下致命一掌,也记得他低声唤她“阿婉”的温柔。
可她亦记得,楚晚吟死于寒井,是因风晟之奏,风家之谋。
她缓缓开口,声音微哑,却字字如锋:
“陛下,臣妾不敢求罪,只求真。”
“楚侧妃之死,十余年无人问津,今案重提,愿陛下设专案,彻查当年原委,还我母清白。”
皇帝眼神复杂,望着眼前女子,不似过往的柔婉,而是沉稳如山。
“好。朕准你所请,设楚妃旧案专司,由礼部、刑部、司礼监共同会审。”
“风晟暂留禁足,风彦之……罢职三月,自请禁足府邸。”
风彦之低头应下,不做辩解。
皇帝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
“婉儿,朕知你母之冤,亦念你之情。此案若成,你母名可昭雪,若未明,朕亦不容再有人因旧仇扰宫。”
林婉儿行礼:
“谢陛下恩准。”
散朝之后,风晟被押回风府禁闭,风彦之步出金銮殿,林婉儿追上几步。
她止于阶前,望着他肩上染血的衣襟,眼神如雾。
“你明知我母之事,为什么……不阻止我入宫?”
风彦之身形一顿,缓缓转身。
“我以为,我可以护你周全,不让你知。”
“我以为,父亲之错不该由你承担。”
林婉儿轻笑一声,眼泪却滚落:
“可我母死于风家,你却以‘护我’之名,将我困于迷局。”
“你说的爱,究竟算什么?”
风彦之走近一步,却被她轻轻推开。
林婉儿低声道:
“我们之间……且止于此。”
“若此案终能水落石出,或许我仍记你情义。”
“但从今日起,你我之情,断。”
风彦之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背影,指节泛白,终是一语未言。
他知道,纵是万语千言,都无法消除她母亲之死的创伤。
风府禁闭之日,林婉儿自请查阅旧年奏折、宫门守册,与刑部官员一同重启“楚妃冤案”。
案卷翻出,尘封旧迹渐显。
楚妃并未正式定罪,而是“途中失足落井”。
然而,一份内务府暗文却引起林婉儿注意。
——楚妃被押之日,曾有内监在冷宫外失踪,再无回报。
而那人,名唤“慎福”,正是当年太后心腹。
林婉儿心头一紧,忽忆起楚妃落井前数日,曾偷偷送出一封书信……
那封信,是否落入某人之手?
她望着案卷,心中陡生不安——这场旧案背后,或许不止风家,甚至牵连更深……
与此同时,太后寝宫内。
太后手执香珠,静坐榻前,面色阴沉。
贴身嬷嬷低声道:“皇后已查到慎福之名,若追下去,怕是……”
太后冷哼:“让她查。”
“本宫倒要看看,林婉儿,能查到哪一步。”
她目光深沉如海,轻轻抚过腕上金镯,那金镯内层,赫然刻着一个字: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