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擦着张骁耳际飞过,灼热气流烫得皮肤生疼。他猛一矮身,贴地翻滚,碎石和腥臭的血池泥浆溅了满脸。眼前是修罗场:八尊眼窝喷吐红光的石像守卫,在弥漫的血雾中如癫狂的巨神兵,沉重的石足每一次踏落,都让古老的祭坛地面震颤呻吟;残余的毒贩像受惊的鬣狗,在石像无差别的巨拳横扫下尖叫溃散,胡乱倾泻的子弹在石壁上擦出点点火星,徒劳无功。
“关节!它们的连接处!”陆子铭嘶哑的吼声穿透震耳欲聋的混乱,他狼狈地躲在一根断裂的巨柱后,脸色苍白,发丘天官独有的“定风印”捏在手中,却不敢轻易激发——石像根本不吃精神震慑这套。
张骁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最近的一尊。它正挥动布满狰狞倒刺的石臂,砸向两个抱头鼠窜的毒贩。石臂与肩膀的连接处,是粗糙岩石堆叠咬合的结构,每一次发力,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隐约可见缝隙里溅射出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微光——那是陆子铭指出的弱点!
机会稍纵即逝。张骁丹田气海中的搬山内力轰然运转,脚下一蹬,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几乎贴着地面,朝着石像巨大的阴影电射而去。不再是硬碰硬的卸岭蛮力,而是搬山一脉秘传的“穿山步”,灵巧诡谲,贴着死亡边缘游走。
“小心流弹!”陈青梧清叱声起。她古剑“铮”然出鞘,剑身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华,并非锋芒毕露,却带着一股斩破虚妄的凛然道韵。剑光一闪,“叮”的一声脆响,一粒射向张骁后心的流弹竟被她精准无比地磕飞,火星四溅。她身形如风中青竹,在混乱的战场中飘摇不定,古剑每一次点、拨、引,都精准地格开飞溅的碎石或角度刁钻的流矢,为张骁清扫着无形的障碍。
石像似乎感应到脚下渺小生物的逼近,巨大的石足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然抬起,朝着张骁的方位狠狠踩下!阴影瞬间笼罩,腥风扑面,死亡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千钧一发!张骁眼中精光暴射,不闪不避,反而将速度催到极致。就在石足离头顶不足三尺的刹那,他腰身猛地一拧,整个人如同失去骨头的泥鳅,施展卸岭秘传的“地龙翻身”之术,险之又险地贴着石像脚踝内侧的粗糙棱角滑了进去!石足擦着他的后背重重踏落,地面剧震,碎石如雨。
他成功钻入了石像双腿之间的死亡三角区!这里相对安全,却也彻底暴露在石像下一次攻击的绝对范围之内。浓烈的岩石粉尘和一种类似硫磺的焦糊味呛入口鼻。
目标就在眼前——石像粗壮的左腿膝盖!那里并非浑然一体,而是由几块巨大的、边缘布满凿痕的厚重岩石以极其复杂的方式榫卯咬合而成,关节缝隙里,那熔岩般的红光在每一次石像移动时都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痛苦搏动的心脏。缝隙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粘稠、暗沉的黑色油脂,散发着古老而腐朽的气息。
时间就是生命!张骁手腕一翻,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精钢“探阴爪”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乌沉沉的冷光。这并非凡铁,是上一处西夏妖陵中九死一生所得,爪尖淬炼过秘药,分金断玉,专破金石之物。
“给我开!”张骁喉间爆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吼,全身搬山内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右臂。他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探阴爪的长柄,对准膝盖关节处那条最宽、红光最盛的缝隙,用尽毕生所学最精妙的“破石锥”手法,狠狠刺入,随即手腕猛地一拧、一撬!
“嘎嘣——!”
一声刺穿灵魂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碎裂声骤然响起,尖锐得盖过了祭坛上所有的厮杀与轰鸣!仿佛巨兽的骨骼被硬生生拗断!
那坚逾精钢的岩石关节处,在探阴爪无匹的穿透力和张骁灌注内力的巧劲破坏下,猛地炸开数道蛛网般的裂痕!熔岩般的红光如同濒死的血液,从裂隙中狂喷而出,瞬间照亮了张骁满是汗水和石粉的脸。巨大的石像发出一声沉闷如巨石滚落深渊的“呜咽”,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巨柱。那条被破坏的左腿剧烈地、失控地抽搐着,带动着整个上半身如同喝醉了酒般,朝着沸腾的血池方向,轰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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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骁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身体借着撬动关节的反作用力,一个灵巧的后空翻,险险避开石像失控倾倒时横扫过来的巨大手臂。他落地时脚步有些踉跄,刚才那凝聚全身功力的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的气力,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着血池溅起的泥浆,在他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成了!”陆子铭在柱子后激动地低吼,声音都变了调,手中紧握的定风印微微发烫。
陈青梧的身影如穿花蝴蝶般掠至张骁身侧,古剑斜指地面,警惕地护住他略显虚脱的后背。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尊正以无可挽回的姿态砸向血池的石像,巨大的阴影笼罩下,几个来不及逃开的毒贩发出绝望的惨叫,瞬间被碾入沸腾的暗红液体中,连水花都未曾溅起多少。
“干得漂亮,卸岭力士!”陈青梧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后的赞许,清澈的眸子扫过张骁苍白的脸,“还能撑住?”
张骁狠狠抹了一把脸,甩掉手上的泥血,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在血雾弥漫的修罗场中带着一股子亡命徒的狠劲儿:“死不了!就是这大块头骨头太硬,震得小爷胳膊发麻。”他目光灼灼,越过倾倒的石像,望向祭坛中心那在翻滚血雾中若隐若现的黄金棺椁,又迅速扫过周围仍在肆虐的其他石像,“陆专家,下一个目标!挑个‘腿脚’利索的!”
陆子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目睹石像倾倒带来的震撼,发丘天官特有的敏锐感知力再次凝聚。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速扫过战场。混乱中,一尊比其他石像稍显“瘦削”、动作却异常迅捷的石像守卫引起了他的注意。它正追逐着毒贩头目卡洛斯,石质的巨拳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逼得卡洛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左前方!那尊追着毒枭头子的!”陆子铭语速极快,手指隐晦地一指,“看它右腿膝盖外侧!连接处的岩石颜色更深,磨损更严重!红光闪烁的频率也比其他部位快得多!像是……旧伤!”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差别。
张骁和陈青梧瞬间会意。张骁眼中战意重燃,探阴爪在手中挽了个凌厉的刀花,精钢的爪尖残留着刚才崩裂的石屑。“青梧,帮我清道!陆专家,看好时机!”他低喝一声,身形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目标直指卡洛斯和他身后那尊致命的“跛脚”石像。
陈青梧足尖轻点,古剑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紧紧护在张骁侧翼。剑光过处,几支胡乱射来的流弹被精准地挑飞。陆子铭则死死盯住那尊石像右腿膝盖的薄弱点,呼吸都屏住了,计算着最佳的切入时机。
祭坛之上,血池翻涌,石像咆哮,枪声零星。瘫痪一尊石像带来的短暂喘息,迅速被更疯狂、更致命的节奏取代。黄金棺椁在血雾深处静默,如同蛰伏的巨兽之眼,冷冷注视着这场以生命为祭品的血腥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