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内，香炉里燃着的静神香，也压不住殿中凝重的气氛。
高居主位之上，柳媚身着一袭华贵宫装，单手支着脸颊，平日里那份慵懒妩媚尽数收敛。
她提前结束了闭关。
为了区区一株冰心莲。
殿下，钱长老一身紫色执法堂长袍，面容严肃，她站了出来，向着主位躬身。
“禀宗主，寒玉圃失窃一事，经查，外围大阵有被扭曲的痕迹，并非强力破开。是内鬼所为，且此人手段高明，对宗门阵法极为熟悉。”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殿中每一个人耳中。
内鬼。
熟悉阵法。
这两个词，让不少人的目光开始在同门之间游移。
“宗门蒙受如此损失，执法堂办事不力，请宗主责罚。”钱长老再次躬身。
柳媚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扫过殿下众人。
就在这时，赵乾从队列中走出，快步来到大殿中央，撩起衣袍，直直地跪了下去。
“弟子赵乾，有罪！请师尊责罚！”
他这一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哦？你有何罪？”柳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赵乾抬起头，脸上满是痛心与自责。
“万草园乃弟子协管之地，如今出了这等惊天大案，是弟子监管不力，未能及早发现端倪，才让贼人有机可乘，致使宗门至宝被盗。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他一番话说得恳切，让不少长老都暗自点头。
“起来吧，此事罪不在你。”柳媚淡淡开口。
赵乾却不起身，反而重重叩首。
“师尊！弟子之罪，不仅于此！”他抬起头，眼眶泛红，“弟子痛心疾首，只因冰心莲失窃，与数日前发生的一桩怪事，手法如出一辙！”
“数日前，弟子悉心培育三百年的紫烟草，一夜之间生机被吸食殆尽，化为飞灰。弟子本以为是自己培育不当，不敢声张，今日想来，那便是贼人初次试探！”
殿内一片哗然。
“什么？赵师兄的紫烟草也被毁了？”
“吸食生机？这是什么魔功？”
赵乾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挺直背脊，目光灼灼地看向柳媚。
“弟子痛失灵药是小，宗门法度是大！弟子不忿，暗中查访数日，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
他猛地一顿，话音拔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经过弟子艰难查证，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他的手，猛然抬起，直直地指向了大殿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鹌鹑模样的身影。
“七师弟，叶归尘！”
唰。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叶归尘身上。
有惊诧，有怀疑，更多的，是鄙夷与不屑。
“他？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
“赵师兄是不是搞错了？”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此子来历不明，被师尊带回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叶归尘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无措。
“大师兄……你……你为何要冤枉我？”
“冤枉你？”赵乾冷笑一声，“我倒希望是我冤枉了你！”
他转向主位上的柳媚和钱长老，高声说道：“师尊，钱师叔！人证在此！”
他拍了拍手。
殿外，两名执法弟子押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杂役弟子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小六。
小六一进大殿，感受到殿内沉重的压力，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
“小六，抬起头，把你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赵乾的声音严厉。
小六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叶归尘，又飞快地低下。
“说！”钱长老吐出一个字，一股威压直接压在小六身上。
小六打了个激灵，尖着嗓子喊道：“我说！我说！前天夜里，子时左右，我……我给一位内门师兄送东西，路过万草园，确实……确实看到一个人影在寒玉圃外围徘徊！”
“那人是谁！”赵乾追问。
“是……是叶师兄……”小六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给他送了两个月的饭，绝不会认错！”
此言一出，殿内再无半点杂音。
叶归尘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他连连摆手，语无伦次。
“不……不是我！我没有！那晚我一直在房里睡觉，我哪儿也没去！”
“光有人证，或许还会看错。”赵乾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他对着钱长老一拱手，“弟子斗胆，恳请钱师叔立刻下令，搜查叶归尘的住处听风小筑！”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贼人如此贪婪，定然舍不得将赃物全部销毁！听风小筑之内，必然还留有冰心莲的残体！”
钱长老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钉在了叶归尘的身上。
叶归尘被这目光看得连连后退，最后跌坐在地，满脸绝望。
所有人都看向了主位上的柳媚。
大家都知道，这位七师弟是宗主带回来的，平日里也颇受宠爱。
此时，如何处置，全看宗主一句话。
柳媚一直支着下颌，静静地看着殿下发生的一切。
当赵乾提出要搜查听风小筑时，她的指尖，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咚。
一声轻响。
她看向叶归尘的目光，变了。
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半分宠溺和欣赏，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冷漠的审视。
她可以容忍弟子间的小打小闹，争风吃醋。
但偷窃宗门至宝，触犯了她身为一宗之主的底线。
钱长老察觉到了柳媚态度的变化。
她不再等待，金丹后期的气势轰然展开，目标明确地锁定在叶归尘身上。
叶归尘只觉得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胸口发闷，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
“来人！”钱长老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即刻前往听风小筑，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两名执法弟子领命，转身就要向殿外走去。
大局已定。
在所有人看来，叶归尘完了。
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宗主想保，也保不住了。
就在那两名弟子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主位上，柳媚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慵懒动听，此刻落入叶归尘的耳中，却比钱长老的威压还要让他感到冰冷。
“尘儿。”
她轻轻唤了一声。
叶归尘身体一僵，抬起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
“偷窃宗门之物，按规矩，当废去修为，打入蛇窟，日夜受万蛇噬咬之苦。”
柳媚慢条斯理地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看着殿下那个脸色惨白，看起来无助又可怜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