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天地间的杀机尽数掩藏。
破阵都的士兵们嘴里衔着木枝,马蹄用厚布包裹,朝着安乡寨悄无声息地摸去。
这支军队才休整完毕,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亟需一场杀戮来发泄一下。
安乡寨,驻守头目李泽元是拓跋焘手下的人。
寨墙上的西夏哨兵正靠着墙垛打盹。
在他们看来,宋军被五路大军铁桶合围,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自己只需要静静占好城池,等战争结束后,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自己的。
而正是这种安逸心思,成了他们的催命符。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当队伍潜行至寨墙百步之内时,叶归尘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动手!”
王铁牛第一个从阴影中窜出,他没有嘶吼,只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腿上,像一头出笼的蛮牛,狠狠撞向木制寨门!
城墙后的守卫不多,还没倒腾几下。
“轰!”
一声巨响,寨门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大洞!
“杀!”
直到此刻,压抑到极致的杀意才轰然爆发。
近两千名宋军,从破口处疯狂涌入。
寨内的西夏兵被惊醒,许多人衣衫不整地冲出营帐,脸上还带着睡梦中的迷茫。
然而还没等他们睁眼,一颗头颅就在天空飞起。
“敌袭!敌袭!”
直到此时,才有哨兵看到异常,连忙预警,而西夏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然而,破阵都的士兵根本不给他们集结的机会。
他们三五成群,分头扑向各个营帐,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点。
与其说是攻城,不如说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
“顶住!给老子顶住!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一名西夏都统挥舞着弯刀,试图收拢溃兵,组织抵抗。
然而,他刚刚喊完,一支羽箭便破空而至,贯穿了他的咽喉。
那名都统正嘶吼着挥舞弯刀,声音却戛然而止。
他愕然地低下头,看着一截染血的箭羽从自己喉咙里突兀地冒出,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高处的一座箭楼上,叶归尘手持长弓,神色冷峻。
攻城刚开始,叶归尘便率先登上了箭楼。他身旁,十余名神射手一字排开,箭无虚发。
自从上次眼部穴窍被内力贯通之后,叶归尘目力远胜往昔,不仅夜能视物,便是百步之外敌军头盔上的翎羽细节亦能清晰可辨,此刻指挥神射手,更是如虎添翼。
“左侧,那个举着皮盾的百夫长。”
“后方,骑在马上的那个。”
“点火的那个也别放过。”
他的命令简洁而致命。
每一道命令下达,便有一支冷箭飞出,带走一个西夏兵士。
西夏军好不容易聚拢起的一点抵抗力量,就这样被一次次地定点清除,瞬间土崩瓦解。
失去了指挥,西夏兵彻底沦为了一盘散沙,只剩下无头苍蝇各自为战。
王铁牛更是杀红了眼。
他手中朴刀早已卷了刃,干脆扔掉,从地上捡起一柄西夏人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
一名西夏士兵壮着胆子冲上来,被他一棒子连人带甲砸成了一滩肉泥。飞溅的鲜血和脑浆糊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像个魔神。
“他娘的!痛快!太痛快了!”
他一脚踹开一个营帐,正看到几个西夏兵在手忙脚乱地穿戴盔甲。
“爷爷来送你们上路!”
王铁牛咆哮着冲了进去,片刻之后,提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走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像扔两个烂西瓜。
破阵都的士兵们,将连日来所有的憋屈尽数倾泻在了敌人身上。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当最后一批西夏兵被剿灭,残破的“宋”字大旗,再次升起在安乡寨的最高处时,这场突袭战,终于落下帷幕。
“赢了……我们拿下了安乡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才如梦初醒。
“哐当。”
一名士兵手中的长刀滑落在地,他整个人也跟着软了下去,靠着一具西夏人的尸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肾上腺素褪去,极致的疲倦感涌来。
但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的眼中没有迷茫,只有快意。
“快!把缴获的牛羊全给老子拉出来!今晚,全军吃肉!”王铁牛将狼牙棒往地上一插,豪气干云地吼道。
……
“报——大将军!安乡寨……安乡寨被宋军攻破!留守部队……全军覆没!”
安乡寨被夺,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拓跋焘耳中。
拓跋焘正骑在马上,率领大军缓缓向东南方向前进,此刻他志得意满,脑中想得全是抓到叶归尘该如何炮制他。
听到禀报,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拳。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了地面,“安乡寨?被叶归尘攻破了?你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宋军……宋军趁夜突袭,主营……已经插上了宋字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拓跋焘松开手,斥候摔落在地。
他没有怒吼,反而怔在了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随即又涌上一股病态的潮红。
他再也压制不住,喉头猛地一甜。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奇耻大辱!
这是天大的奇耻大辱!
堂堂西夏大将,被一支不到两千人的残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端掉了大营!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拓跋焘以后还如何在西夏军中立足?他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叶!归!”
拓跋焘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猛地拔出腰刀,指着安乡寨的方向:“全军加速!给本将夺回安乡寨!本将要将叶归尘碎尸万段!!”
“大将军,不可啊!”一名副将急忙劝阻,“太后下了命令,让我们与其他四路大军保持统一,缓缓围堵……”
“闭嘴!”拓跋焘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老子的营寨都被人端了,还要这狗屁包围圈何用!传我将令,全军加速!违令者,斩!”
拓跋焘麾下的数千兵马听到命令后,立马脱离了原本的行军序列,朝着安乡寨猛扑过去。
而与此同时,妹勒都逋和仁多保忠等其他几路大军,也收到了消息。
妹勒都逋的大帐内,气氛诡异。
“拓跋焘的主营,被叶归给端了?”他捏着情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但又很快压了下去,换上一副愤怒的表情,“这个废物!简直是我大夏的耻辱!”
嘴上虽这么说,但他麾下大军的行进速度,却依旧不急不缓,没有要上前抢夺的意思。
拓跋焘那个蠢货,骄傲自满,是得敲打一下了,得让他明白谁才是第一将军。
一个完整的圆形包围圈,因为拓跋焘的暴怒,再加上其余各部的私心,就这么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安乡寨的箭楼上,叶归尘听着斥候的禀告,心道:“快了,马上就结束了!”
拓跋焘撕开的缝隙,正是如今这支破阵都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