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镐季确实不认识江湖榜第四十七名,但他认识重金悬赏的嫌疑犯啊!!
由于他十分支持孙子,大部分的钱都塞给孙子了,只希望孙子出人头地。
有时还向别人借几斗米维持生活,公孙镐季时常幻想自己得到机遇。
他一番对比下,还是提供嫌疑犯信息最轻松,性价比最高。一条信息,居然就值好几千文!
之前走了大老远,到悬赏榜看每一个嫌疑分子的长相信息。
公孙镐季偷偷瞥了眼留无痕,这副长相,丑得太有辨识度了。
他现在只需要寻个机会,脱身报信.....
留无痕哼着小调,一脚踢开木门,翻找起来值钱的。
公孙镐季放轻脚步往外跑,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讨要米粮的龚谷广。
“喂,你上次借我们家的米,该还了吧?”
龚谷广自从上次吃亏后,终于学老实了,还是安分做小本生意吧。
他对妻子说自己投资修建豪华厕所,本意让妻子觉得他有能力,真相却完全不是龚谷广想象那样.....
他便重新回到村子,恰好得知有人借了自己家的米,才前来讨要。
公孙镐季揉了揉鼻子,只觉得对方格局真小,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出来。
龚谷广反应过来,眼前顿时一亮!
如果这事成了,妻子对自己肯定更加另眼相待,可以洗清前面的窝囊!
公孙镐季见龚谷广已去报信,心下稍安,便又蹑手蹑脚折回院中。
他站在檐下阴影处,偷偷往屋内瞧去。
只见留无痕正撅着屁股,在一处不起眼的物品堆放处翻找,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
公孙镐季抱着手臂,心中暗道:任你掘地三尺也是徒劳,值钱物件早被我塞给孙儿了。
正得意间,忽见留无痕从破樟木箱底拎出个靛蓝布囊。
那布袋上,歪歪扭扭绣着“范之的伙食费”六字。
“嘿嘿,我就知道。”留无痕将钱袋甩得哗啦作响,众多铜钱从袋口蹦出来,在砖地上滴溜溜打转。
“还说自己没钱呢?这就当做赔偿啦,本大爷不跟你耗了。”
公孙镐季顿觉天旋地转,枯树皮似的手死死扣住窗棂。
那钱袋是他趁着孙子熟睡时,偷偷塞在对方行李中。
如今,原封不动出现在这里。
公孙范之发现了,却没有带走。他是怕公孙镐季之后缩衣节食,才不接受这份意。
公孙镐季的眼前,浮现出孙儿临行时单薄的背影。
少年人背着空瘪行囊走在官道上,他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挥舞手臂:“爷爷,我去了开封,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你记得照顾好自己。你说过,要做一个儒雅的男子,因为儒雅是不会输的!”
公孙镐季抹尽眼中的泪花,齿缝间竟咬出血来。
下一秒,他视死如归地扑过去,紧紧抱住留无痕的大腿。
如同那大樟树上的情形,公孙镐季紧闭双眼,仰头大喊:“我命由我不由天!一烟一酒一人生,半醒半醉半浮沉。真是快哉快哉!!!”
“范之啊,爷爷从不骗人! 要做一个儒雅的男子,儒雅.....是不会输的!”
公孙镐季说罢,只觉得有一股火焰燃得旺盛,双手更加用力,死死抱着不松。
通俗来讲,就是燃起来了!!!
这么精美的话语,居然是免费的。
留无痕怔愣片刻,嘴里呵斥道:“你这老东西,突然间发什么疯?! ”
二人又纠缠许久,公孙镐季不知为何,偏生不让他走。
留无痕终是没忍住,运用内力,强行将对方震开。
“你个老东西,该不会是有龙阳之好吧?!”
留无痕收回手掌,想起对方先前说要对他负责,顿时一股恶寒。
留无痕皱着眉踹开门,他刚刚运用内力,弄出的动静不小,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纵身跃起,足尖轻点瓦砖,如燕掠过墙头。
半炷香后,公孙镐季的家门再次被推开。
龚谷广招呼着大理寺官员进屋:“就是这里,那个通缉犯.....”
“嗯?这发生什么了?!”
龚谷广回头一看,屋内四处狼藉,公孙镐季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
江肃临大步流星上前,试探起鼻息,半晌后安抚道:“你的同乡还活着,只是被震晕了,无需过分担忧。”
顾清言迅速环顾四周,举起手中的灵溯罗盘,追查起内力气息的去向。
这是一个掌心大小的青铜圆盘,中央悬浮一枚莹蓝玉针,背面浮雕八卦。
使用者将自己内力附着,将其推动,当它触及另一道内力气息时,便会产生排斥作用,玉针开始颤抖。
这个道具是宋韫辰赐下来的,用来勘破留无痕一案。
玉针震颤愈烈,忽地指向东南方向。
江肃临安排了一大批人赶来,将四周密不透风地包围。留无痕就算提前逃跑,也会同他们的人撞上。
........
同江肃临预料的一样,留无痕果然被拦截了下来。
“围!”江肃临冷声下令,大理寺众人迅速合拢,刀锋映着寒月,步步逼近。
留无痕的肩头染血,冷眼扫视着这一批人:“没想到大理寺倒是深藏不露。”
甚至有好几个,都是江湖榜上的有名之人。
目光触及到灵溯罗盘,他的额头顿时冒起冷汗。
他听说过这东西,号称只有一丝气息,都能精准追察到。本以为是浪得虚名,没想到是陈述事实。
江肃临从容不迫地逼近,眼看着马上就能将留无痕绳之以法,带回大理寺审问。
倏然,夜风骤乱。
数道身影无声掠出,为首的那人身姿曼妙,宽大黑布披身。
布料垂坠如瀑,又随着夜风荡漾。
面上的银制傩面泛起冷光,雕着纠缠的蛇与蝶。
月光斜照,为首之人走到留无痕的身前,不让江肃临靠近。
她的声音清冽,又好似裹着黏稠的异样甜意。
“大人好生威风,但你把他抓了,他欠我的债怎么办啊?”
江肃临皱起眉头,并未轻举妄动,无声扫视这些黑衣人。
“这位姑娘,我不知你是何方来人,你是要保下这留无痕?你可知......”
银铃般的笑声忽从面具下荡开,她向前蹦跳两步,“大人何必这么说?我也只是个讨债的可怜人而已——”
尾音拖得绵长甜腻,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可怜,可细细听后,才发觉其中的戏谑玩味。
她说罢,纤细手指微微挑开面具,而那手掌心,不知何时躺卧着一张小巧白纸。
红唇咬破指尖,猩红血珠从江肃临眼前滑落,最终径直掉于白纸上。
江肃临的瞳孔收缩一瞬,对身后普通的大理寺差役喊道:“你们退后,不要靠过来!”
喝声如寒潭碎冰,惊得树梢上的夜枭扑棱棱飞散。
原先无害的白纸,竟是马上化为一群白身纸人,身形明明薄如蝉翼,却锋利如刃。
它们飘忽如鬼魅一般,瞬间割断数名大理寺差役的弓弦,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江肃临剑锋横扫,劈碎最靠近的纸人,却见碎纸落地化作黑烟,呛得人目眩头晕。
本以为化为黑烟便结束了,下一秒再次凝固起来。对比之前,身形却更加高大,咆哮声从纸身袭来。
另一个黑衣人抓住留无痕,嗓音低沉:“此人,我们带走。”
江肃临眯眼,这人的中原话近乎完美,可尾音却微妙地拖长,像是刻意模仿,未能完全抹去异域痕迹。
但他无法分出更多心思,纸人再起,如潮水般涌来。只能留下一批人对付,另一批人追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