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肃临的指引下,艾樊错终于努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间。
江肃临双手交握,很难想象,他江肃临还有这么耐心的一天。
他本以为是这嫌犯过于狡猾,避重就轻,想要歪曲事实。
可望向对方傻愣迷茫的眼神,又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江肃临联想到他儿时养过的一只猫,同样是褐色眼睛。那猫也很傻,时常趴在铜镜台上,迷茫望向自己。
他给这只猫喂鱼干,这只猫把鱼扒拉过去,之后用爪子把鱼抵在镜子上,奇怪地伸出舌头,舔舐起带着鱼香的空气。
江肃临仔细观察,沉默了。
这猫估计以为镜子中的也是自己,鱼干恰好抵在嘴的附近,嗅着气味,伸出舌头舔一舔,就以为自己吃到了。
江肃临不知该说它聪明还是笨,一般的猫,不会知道镜子中的是自己。它们只会疯狂哈气,皮毛竖起。
可是说这猫聪明,却笨的很。江肃临没有办法,只能每次都亲手给它喂鱼干。猫就懒洋洋趴在铜镜台上,吃饱后又迷茫望向自己了。
江肃临时常感叹,都说宠物随主人,自己也算年少成名,养的猫怎么这么笨?
感叹感叹着,就把这猫养了一辈子。
他收回思绪,知道也问不出更多信息了,暂时放过艾樊错。
江肃临敢对天发誓,他在大理寺工作这么多年,为圣上审讯了那么多犯人,都没见过艾樊错这么纯的人。
因为下一秒,艾樊错就高兴地“哇”了一声。
又拱手向他道谢:“哇,那我能走了吗?感谢感谢!”
江肃临沉默了一会,撑着脸冷笑:“你觉得呢?我费力把你拎了一路,会让你就这么走了?”
“ 笨。”
江肃临轻飘飘地点评完。
艾樊错:“.......”
小哥哥,你有一点过分了哦。
我是因为尊重你才不反驳的,才不是因为你官大......
艾樊错哽咽片刻,转过头去,自己都没绷住。
好吧,其实就是因为江肃临官大,他才没反驳。
艾樊错瘫坐在椅子上,疑惑问道:“可是你说暂时放过我,我不得回家住吗?”
江肃临淡淡回答道:“既然圣上让你一起跟我们查清这事,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大理寺,正好方便。”
他说完这话,就看见艾樊错僵硬低下头,只露出乌黑头顶。
一路被人拎过来,头顶的呆毛都翘起好几根。
像是傻愣愣的动物出去撒欢,意外跑进灌木丛中,带着好几根倒刺回了家。
江肃临以为对方接受不了,耐着性子想劝说几句,艾樊错却又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说吧,住你们这一个月多少铜钱?我知道没有白住的道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觉得,我在被人做局。”
“之前我买柿饼,喜欢上柿饼后,它涨价了! 我参加琼林盛会,想赚钱还债,然后就碰上这事,又被抓进推勘院......”
艾樊错悲伤地45°仰望天空,这一刻,应该有一根烟点燃,夹在他的手指间,渲染悲痛气氛。
事实上,确实有什么东西被送入他的指尖。
指尖染上凉意,那东西还硬硬的。
艾樊错转过头来,松开指尖,一根木签掉落在他的手心。
木签上面写着凌锐字迹,艾樊错望着它念出了声:“大理寺.....官舍免住?”
江肃临放下写字的墨笔,环抱起手臂,眉梢轻挑:“我不给你做局。”
“你,从今天起,就住在大理寺,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
........
艾樊错认真地把自己的小床铺好,用手心拍了拍,将褶皱拍平。
他一边铺床,一边将最近发生的事跟系统讲完。
系统表示叹为观止,“我感觉你确实是被人做局了。”
艾樊错点了点头,瘫倒在床上:“我现在唯一相信的,就是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自己做局的。”
系统沉默了,悄悄心中说道:这可不一定.....自己最了解自己,也知道什么样的局,才会让自己往里面跳。
随着时日的推移,它的记忆也渐渐开始清晰,却无法将这些记忆转述给艾樊错,好似某种限制。
而那位创造它的人,有一双跟艾樊错同样的褐色眼睛......
它还没回忆完,艾樊错翻了个身,环抱着枕头说道:“不过,要是惹急了我,我连我自己都不放过!”
“所以更别说那些做局我的人了。哼哼,要是被我发现了,真有人做局我......”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黑手无情。”
“啪啪啪!!”
艾樊错的声音调大,手掌心狠狠拍打床铺,嘴里还给自己配音了起来。
“是吗?你连身后的蚊子都不一定打得到,还要让别人知道黑手无情?”
后方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道略带讥讽的冷厉声音。
艾樊错猛地转身,果然听到身后蚊子翅膀的振动声。
他连忙伸手拍去,蚊子戏耍地转了几个圈,伴着他尴尬的心绪,不知飞向了何方。
艾樊错:“.......”
蚊子,你也有一点过分了。
江肃临倚着门框,墨色长发蜿蜒而下,白色的领口松垮,堆叠在锁骨处。
在这宁静夜色下,平日审案时总紧蹙的眉峰舒展开来。他微微偏过头去,露出脖颈旁的一粒小痣。
江肃临就站在那,瞧见艾樊错是如何伸出手,又是如何被蚊子戏耍的。
艾樊错将手往背后靠去,面色平静,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差点忘记江肃临这家伙了......
本以为对方说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是一句威胁话,没想到还真是这意思......
江肃临说自己言出必行,就把艾樊错安排到了自己的隔壁。仅一墙之隔,声音响稍微大点都能听见。
“有一个青年人找来大理寺,我就如实告诉他,在没查清楚那事前,你就住这。”
“这家伙居然也想跟你住一起,我就告诉他,这里是大理寺,不是客栈。”
江肃临揉了揉太阳穴,那青年人瞧着面貌温顺,却很是难缠,活像一条丢了主人的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