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淬过冰的刀刃，在朗骁翊的脸上切割出明暗裂痕。
“你再好好想想，推勘院只是短暂关押问话。等我把你送到大理寺，那可就是真正的监狱了。至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能猜到。”
朗骁翊背过双手往外走，脚步又顿了顿，笑吟吟地回头低喃道。
他骗艾樊错的。大理寺本想直接接手，是他中途拦下了。
而朗骁翊之所以能跟郝陡司玩到一块，本身性格也足够恶劣，喜欢审讯，更爱吓唬人。
艾樊错以为朗骁翊真的会这么做，坐在原地沉默了。
他又偏过头去，双手紧紧交握，思索着这一切。
怎么会这么巧呢？刚好撞上那个留无痕，这家伙又精准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有一种被做局了的感觉。
艾樊错又摇了摇头，对他做局有什么好处？
实在想不到，艾樊错就歪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放空脑袋。
朗骁翊并没有彻底离去，而是站在门外，悄悄通过缝隙盯着他。
旁边还站着一名灰衣男人，这人面无表情地递给朗骁翊一袋青梅。
朗骁翊笑着夸赞道:“十参，你速度真快。我下次一定给你多发月奖金。”
指尖捏着颗青梅往唇边送，齿尖咬破青碧果皮时，酸涩汁水溅在淡色唇角。
朗骁翊盯着前方的艾樊错，慢悠悠说道:“看他这模样，是摆烂了？”
朗骁翊知道，这人大概率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当替罪羊了。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但朗骁翊没办法，还是得将艾樊错关到推勘院走审问的流程。
不这么做的话，便是大理寺直接接手。
大理寺不是他和郝陡司能插手的，它直属于中央。新帝的鹰犬，大部分都集中在那。
但大理寺接手只是时间问题。推勘院一直以来，都只负责短暂审讯。
朗骁翊收回视线，环抱着手臂，低声问道:“十参，郝陡司那边怎么样？你有按我的吩咐把信息带过去吗？”
十参瞥了他一眼，开口回答:“回禀朗大人，郝陡司那边，恐怕并不乐观。”
“花灯游街中突然冒出一众刺客，醉花阴的新任四和香重伤。周边的人都被带去调查了，其中便有郝陡司。”
朗骁翊敛下眉目，也猜到了些事情，“那先不管郝陡司，这货狡猾的很，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先把艾樊错关到人少的牢房，他现在怎么说，都是重点嫌疑犯。明面上要同其余犯人一样对待。”
十参点了点头，一脚猛猛踢开门。
他扯开艾樊错身上的铁链，又将人粗暴拎起来。十参人高马大，一番比对之下，跟拎小鸡仔一样。
艾樊错先是一脸懵逼，眼中又迸射出两道期许目光。
帮他扯开铁链，莫非是想放过他吗？!
他的想法全部明晃晃写在脸上，看得朗骁翊忍不住嘴角一抽。
直到被扔进牢房里，艾樊错才回过神。
艾樊错:“.......”
果然，这种好事是不会发生的。
他现在身处的牢房设施简陋，墙面凹凸不平滑落。稻草铺在角落，不知被多少人压成了如今板结的碎屑。
唯一的光源是走廊尽头的火把，焰光将铁栅栏的影子拉得扭曲。
他愣神望向四周的景象，旁边一道苍老声音冒出:“哎哟喂，又来新人了，你犯了啥事进来的呀？”
艾樊错回过神来，扭动身子靠近墙壁，透过墙上的缝隙望去。
视线狭窄，仅能看到对方的大致容貌，一双浑浊眼球，眼尾布着皱纹。
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这声音，听着莫名有些耳熟.......
艾樊错没有出声，仔细思量着。
当然，也有可能巧合罢了。天下的老年人，总有一两个声音相似的。
枢震星没听到新人回话，苦恼地拍了拍墙壁，又问道:“喂，新人，你咋不说话？我被关在这里好久了，都没个人聊天。闷死我了。”
艾樊错往墙边缩了缩，不让那老人透过缝隙看到自己。
他想了想，矫揉造作地捏着嗓音:“嗯~ 那我便同你聊天。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枢震星是真被闷坏了，滔滔不绝讲道:“ 哼，只是看不得我枢震星这种有才之人赚钱而已!”
“我在鬼市有个摊位，专门帮别人占卜未来与过去，不过鬼市人流量，还是没城内那么大。我就去城中摆摊......”
“结果有个嚣张跋扈的富少爷，偏说我是招摇撞骗的老神棍!
“这少爷我后来打听过，是林家的长子，名为林粟。这小王八蛋! 托了他的福，我就被抓来推勘院了。”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师父可厉害了，之前还是无心谷的! 我这占卜之法，就是跟他学的。
“我要是报出我师父的名字，一定把他们都吓死!”
枢震星讲完了，挠了挠污泥遍布的脖子。
艾樊错听完他的所讲，表情凝固了，瞳孔微微扩大，眉头轻轻一跳。
原来这人，就是鬼市那戴山羊面具的老神棍啊!
没想到还再遇上......
想起上次利落的逃跑，艾樊错不动声色远离着，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枢震星讲完后，便等待讲述。
“嘿，我都讲完了。你也该说说，你怎么被抓进来的吧？干了啥事啊？”
艾樊错抱着双腿，沉默片刻，坚定说道:“我什么事都没干，我真是被冤枉进来的。”
枢震星不以为然，笑嘻嘻道:“你是想逗笑我，看我英俊犹存的笑颜吗？每个进来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咳咳，除了我以外哈。我是真有本事在身上，更是师父的唯一弟子! 才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
艾樊错听他这么说，倒来了兴趣:“哦？那你说说，你那位师父是谁？你师父这么厉害，为何不向那些人报他的名字？”
这回轮到枢震星沉默了。
“呃，我师父在荆楚很有名气。能推算出很多东西，别人都称尊他一声真人! 至于我为什么不报他的名字，只是为了低调! 对，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