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军出发后,长安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
李承乾每日除了在东宫处理些日常事务,便是去看看苏妃的肚子,或是去自己的试验田里,瞧瞧长孙冲那小子有没有把他的宝贝红薯给种死。
这日,他刚从城外回来,三宝便迎了上来,一张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似是想笑,又拼命憋着,显得有些扭曲。
“殿下,纺织厂那边,出了点事。”
“嗯?”李承乾呷了口茶,“能出什么事?女工们打架了,还是纺车坏了?”
“都不是……”三宝的表情更加古怪了,“是……前几日,有十几个男子,结伴去了万年县衙,状告纺织厂的女工,说……说她们搞‘美人局’,骗他们的钱财。”
“噗——”
李承乾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美人局?
他饶有兴致地放下茶碗:“仔细说说,怎么个美人局?”
三宝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名叫“有容”的女工说起。这有容姑娘在纺织厂干活,心灵手巧,工钱拿得多,人也长得周正,便被邻居家的一个泼皮王二狗给看上了。
王二狗家里有几个闲钱,平日里游手好闲,见有容如今出息了,便想将其娶回家。
有容自然不肯。
王二狗被拒后恼羞成怒,竟跑到纺织厂外堵人,拉扯之间,还推搡打伤了有容。
这事儿也合该他倒霉,恰巧那天李丽质去厂里视察,撞了个正着。
李丽质问明缘由,当场就发了火,直接让护卫把王二狗扭送官府,不仅判他赔了一大笔汤药费,还明令禁止他再纠缠有容。
这事在厂里传开,女工们无不拍手称快,都觉得长乐公主是她们的靠山,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可偏偏,有人从中看到了“商机”。
厂里有个女工,名叫潘银莲。眼见有容得了这般好处,心中不仅羡慕,还嫉妒。
凭什么她被无赖纠缠,就能得一笔赔偿?不就有点大吗?怎么就没个不长眼的来纠缠纠缠我?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疯长。
于是,这潘银莲便开始动起了歪心思。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刻意去勾引一些看起来家境尚可的年轻男子。待到云收雨歇,对方提上裤子想走人时,她便立刻变了脸,梨花带雨地哭诉对方是强迫于她,扬言要去长乐公主那里告状。
这年头的年轻人哪里经过这个?一听要惊动公主,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只得连连赔罪。
这时,潘银莲便恰到好处地提出:“我看你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你毁了我的清白,总得给我些补偿吧?”
如此一来,十两、二十两银子,轻松到手。
潘银莲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一个月,竟用同样的法子,拿下了十几个冤大头。
这些倒霉蛋,起初都自认吃了哑巴亏,不敢声张。可巧的是,这些人里,有好几个竟是同窗。某日酒后,偶然聊起此事,越聊越不对劲。
你也被一个叫潘银莲的给讹了?
你也一样?
好家伙,合着我们一个班的,都被她一个人给睡了,不,是讹了!
这哪能忍?羞耻心瞬间被愤怒取代。于是,这群倒霉蛋一合计,索性结伴去了万年县衙,敲响了鸣冤鼓。
李承乾听完,整个人都乐了。
嘿!这不是后世仙女们玩的“撤回同意权”吗?
这位潘银莲同志,思想很超前嘛,直接领先了这个时代一千多年啊!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李承乾笑得不行,随即对三宝吩咐道:“你去一趟万年县衙,给县丞带句话,就说,此女行径,按唐律疏议来说乃是诈伪,败坏我纺织厂清誉,让他从严办理,务必立为典型,以儆效尤。”
“喏。”三宝领命去了。
有了太子殿下的指示,万年县衙的效率高得惊人。
衙役们很快便摸到了潘银莲的住处。当他们破门而入时,这位“思想超前”的潘同志,正和她的下一个“受害者”,在床上嗯嗯啊啊,进行着深入的交流。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此事一出,在纺织厂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丽质得知后,气得小脸通红。她亲自赶到纺织厂,召集了所有女工,当众训话。
“诸位姐妹!”李丽质站在高台上,声音清亮而严肃,“本宫与皇兄办这纺织厂,是希望大家能有一份活计,能挺直腰杆,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家!本宫给你们撑腰,是让你们免受欺凌,不是让你们学那起子下作手段,去讹人钱财!”
“潘银莲之事,县衙已有公断!本宫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
她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要做顶天立地的女子,要洁身自爱!日后,若再有此类不知廉耻、败坏风气之事发生,一经查实,也不要送官了,直接就地打死!我大唐皇家纺织厂,丢不起这个人!”
潘银莲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
李承乾没过多纠结,这种领先时代一千多年的“商业模式”,固然新颖,但在如今的大唐处理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这样的小事改变不了大唐,真正能改变一个时代,撬动一个国家根基的,是人才(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潘银莲也算个“人才”)。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回了书案上那份他早已草拟好的文书上。
封面上,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科举改制》。
“三宝。”
“殿下,奴婢在。”三宝躬身应道。
“去,把魏师请来。就说,孤有大事与他相商。”
“喏。”
三宝退下后,李承乾的手指在文书上轻轻敲击着。
春闱在即,大唐的科举取士也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