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叶言开始勤勤恳恳的上班。他按时打卡上下班,绝不早到迟退。
他天天来,但是阿尔法项目就像半路吊死了,一动也不动。他往小实验室里缩,偶尔去楼下看一眼,又在众人不舍得目光下溜达着走了。
胡安洋一直想问他那天在净水厂去了哪里,但是一直没机会。
叶言实在是太悠闲了,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他不去楼下,就待在自己得实验室里,但是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也不做研究,就是抱着一本书,看的专注。
“秦教授,我有几个问题想和您探讨一下。”
叶言提着书去找秦元丰了。
秦元丰收拾好桌子上的资料,招呼他坐。
办公室里的灯光亮堂,桌子上的绿植长势良好。整个屋子里,除了桌子最上方刚潦草收拾的文件,其余的摆放工整,条理明晰。
“什么问题?我还第一次和你探讨研究上的问题,你可从来没有问题问我。”秦元丰看着叶言在他对面坐下。
叶言坐下时,手轻碰了下腕间的手环,像是无意触碰,秦元丰多看了两眼。
“是有关您的肢体重塑理论,也就是断肢再生。”叶言把书摊开放到桌面上,指着一行字,“您在这里已经在脊椎动物身上得到了成功,为什么放弃了?”
秦元丰看着那本书,笑容褪去。他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抚摸书页,眼底透出怀念。
叶言等着他,不催促。
“你想继续研究?为了你哥哥?”秦元丰收回手,锐利的目光看向叶言。
叶文谦的腿疾,大半个研究院都知道,毕竟就住在楼上住宅。
叶言不躲不避,坦然承认,“是的。”
“你哥哥的腿,看起来不需要这个技术。”
“父亲做的假肢比以前的好用。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多少会因为这个心理受到影响。”
“我当初实验成果公布的时候收获了多大的荣耀,后边就还回去了多少。”秦元丰叹息一声,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杂志报道。
叶言拿了,翻看着。
“我在小白鼠,狗,猫,猴子身上都取得了实验的成功,但是好景不长,它们新长出来的断肢开始坏死,我们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使它重新活过来。”
“当时已经快招募志愿者了,消息一经爆出,整个项目跌到了谷底。动物保护组织引导舆论,说我们虐待动物,为了扩大影响,编造我们拿着半成品就要进行人体试验,说我们,这是谋杀。”
“但是那些猫狗,是我们救治的本身就已经残疾了的动物,而且我们当时已经发了公告,说明实验暂停,不再招募志愿者,也驳回了所有已经接受的档案。”
秦元丰说着,头疼的捏着鼻梁,眉眼低沉。
“那时候,我才三十来岁,现在我都快八十了。社会舆论发酵的太快,当时又正好赶上国际上的人权保护事件,我们的项目被国家叫停封闭,严令禁止重启。”
“这本书,一共就印了一千来本。我以为都被叫回了,没想到还有。”
叶言看完报道,结合他的讲述,知道了当年的事。这么好一个为哥哥治愈腿伤的机会,叶言不会放弃的。
“您就没有想过重启这个项目吗?因为灾变受到伤害而截肢瘫痪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需要这项技术。”叶言放下手中的杂志报道,手肘搭在椅子两边手臂平放着,双手十指交叉,脊背挺着,凝视着秦元丰。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秦元丰怎么不想?
那是他四五十年来的遗憾。
“我老了,带不动团队。体力脑力都大不如前,我不行的。你要是再早个十年和我说,或许还可以。但是......,十年前,你才九岁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啊。”秦元丰感慨叹气。
他说的颓丧,叶言却没从他眼里看到颓丧。他想,但是他不敢,他害怕重蹈覆辙。
“教授,有我在,不会失败的。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对这方面技术还算了解,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实践。”叶言眼里是少年傲气,低调的骄矜张扬。
秦元丰看着他,找回一点勇气,“上面不一定会同意重启项目,他们依旧反对人体实验。”
“依旧?”叶言抓着关键词,咬着词重复问。
“我在灾变初期提出过一份项目,叫519。上面驳回了。”秦元丰和他解释。
“519?也是人体实验吗?”
“不,不是。是基因武器。”
秦元丰没了下文,他看着叶言,犹豫很久,心里做着拉扯。他最后还是咬牙,把一开始收起来的文件给他。
叶言接过文件,快速翻阅。
“这就是519,按理你是没有权限知道的。”
“我不会说出去,您这儿没有监控吧?”
“有,你不是关掉了么?”
秦元丰看他手腕,那是黑盒子的链接器,那个金属手环。
叶言抬眼看手腕,扬唇轻笑了声,“教授不愧是教授。”
那个手环在叶言的持续改进下,依旧有了非常多的功能。其中就包括信号屏蔽和干扰监视。
“基因武器和肢体重塑怎么扯上关系了?”叶言边看边问。
“书里只写了一点理论,你当然不知道。实验刚开始时,我们尝试过用基因编辑的技术重塑断肢。基因编辑本来就是一项禁忌,他们推翻了,于是开始尝试干细胞诱导。”
“其实我也早有预料,九州乃至国际在基因武器上面都不肯放松。”
叶言了然,微微颔首。
秦元丰接着说:“人类的断肢再生技术,也就是我的肢体重塑技术,大部分灵感都是来源于蝾螈这种拥有可再生能力的动物。但是它们都是低等动物,换到人类身上,是莫大的挑战。”
叶言看着手中的文件,搭在纸张上的食指无意识收缩,又快速舒展。
“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您放心,等着结果就行。”叶言快速翻阅完文件,合上放到他桌上。
等秦元丰刚把文件放好,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秦元丰扬声,“进。”
“秦教授,叶先生。”是门口的警卫,他向两人问候了,说:“办公室的监控突然坏了,我担心您们出了什么事。”
“啊,没事,我们在聊家事。”秦元丰和蔼笑着,“这两个小家伙刚吵了架,这不做长辈的劝劝。”
叶言适时的背过身,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
那人仔细看了看,笑着应和,“年轻人就是喜欢闹,多磨合磨合就好了。您也是有福气,两个后辈都那么优秀。那我就先出去了,不打扰了。”
秦元丰笑着看他出去,等门关上,他手搁在桌上手掌虚掩着眉眼,看不清神情,“研究院哪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好。你受不了吧。”
“是有点。”叶言转回椅子,面上哪里有什么表情。
“要不是方循然给你弄那么一出,你怕是什么都藏着掖着。我算是看透你了,真不简单呐。”秦元丰放下手,看他年轻的面孔。
叶言含蓄的笑,“还要多谢您当初招我进来,方循然许了您什么好处?”
他这话带点玩笑的意味,气氛顿时和蔼起来。
秦元丰知道他是把干扰关了,乐呵呵的笑着,“他啊,说给我养老送终。我没孩子,就指望他噜。”
叶言了然的笑。
这哪里是指望养老送终,是看在小辈,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面上。
“那我先走了,下次带方循然一起来看您。”叶言起身,和他道别。
秦元丰摆手,“走吧,你们年轻气盛的,少吵架。”
“知道了。”
秦元丰笑着看他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庆幸道:“得亏是方小子带回来的,要落到外边,不知道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唉,真的是老了,要被后浪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