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明璃和明霜往镇里走,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蜜色,王婶的桂花糕铺子飘来甜香,可我喉咙里像堵着块冷铁——张雷最后那句“老祖会带着混沌钥匙来”还在耳边嗡嗡响。
腰间药囊里,噬魂玉符和混沌钥匙轮流发烫,像是两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烙得皮肤生疼。
“哥,发什么呆呢?”明璃晃了晃我的胳膊,发间银铃叮咚,眼尾凤凰纹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泛起金红,“王婶的桂花糕要卖完了,再不去可抢不到热乎的。”她指尖戳了戳我腰侧的药囊,又缩回去吹了吹被烫到的手指,“这破玉符怎么总这么烫?该不会是在跟你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吧?”
明霜走在左边,冰魄剑的剑鞘垂着细霜,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凝出小冰花。
她突然停住脚,目光扫过镇口的老槐树:“林风。”
我抬头,就见树影里转出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浓眉大眼,额角有道刀疤从左眉斜贯到下颌。
他敞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短刀——若不是那周身若有若无的混沌气,谁能想到这是个太素之境的高手?
“墨兄弟。”林风大步走过来,声如洪钟,震得槐树叶簌簌往下掉,“方才在茶馆听说你们找混沌界的线索,某家正好有些消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先陪某家喝碗茶?王婶新泡的野山茶,比桂花糕还香。”
明璃皱了皱鼻子:“茶有什么好喝的——”
“去。”我打断她,冲林风点头,“林大哥请。”
茶馆就在镇口,木桌凳擦得锃亮,王婶见了我们,立刻端来三碗茶,又往明璃手里塞了块桂花糕:“璃丫头,趁热吃,刚出炉的。”明璃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咬了口糕点,甜渣沾在嘴角也顾不得擦,只盯着林风。
林风端起茶碗,吹了吹浮叶:“某家有个老友,半年前在乱葬岗那边的山脉里探过遗迹。他临终前说,那遗迹里锁着件‘太素印’,能破混沌界的空间壁垒。”他指节叩了叩桌面,“你们要找跨界历练的关键物品,这太素印十有八九就是。”
我捏着茶碗的手紧了紧:“那遗迹有什么危险?”
“守陵兽。”林风摸出短刀,刀身映出他绷紧的脸,“老友说那东西像熊又像蟒,浑身覆盖青铜鳞片,吼声能震碎人魂魄。他断了条胳膊才逃出来,说除非有能镇魂的宝物,否则近不了遗迹半步。”他突然笑了,刀疤跟着扯动,“巧了不是?你们刚得了噬魂玉符——这东西虽邪性,镇魂倒是把好手。”
明霜的冰魄剑在剑鞘里轻鸣,她指尖凝出冰晶,在桌面画出山脉的轮廓:“方位?”
“镇北三十里,青牛峰。”林风掏出块兽皮地图,摊开在桌上,“某家陪你们去。那守陵兽再厉害,某家的混沌气总能绊它一绊。”
我望着地图上用朱砂标红的遗迹位置,药囊里的玉符突然剧烈发烫,烫得我猛地缩手,茶碗“当啷”摔在地上。
明璃“呀”了一声,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凤凰纹的热度顺着皮肤涌进我血脉,烫得玉符的灼烧感弱了几分。
“这是……”林风盯着我腰间鼓起的药囊,瞳孔微缩,“混沌钥匙的共鸣?”
我没说话,明霜替我应了:“林大哥既然知道太素印,该明白我们的目的。”她弯腰捡起茶碗碎片,冰雾裹住锋利的瓷片,“但青牛峰的守陵兽,仅凭噬魂玉符和林大哥的混沌气,够么?”
“不够。”林风把短刀插回腰间,刀鞘撞在木桌发出闷响,“所以某家今晚去趟后山,找老友留下的震魂铃。那东西和太素印同出一脉,镇魂效果比玉符强十倍。”他站起身,粗布衣服带起一阵风,“你们回旅店歇着,明早卯时,镇北路口见。”
“林大哥!”明璃喊住他,嘴里还叼着半块桂花糕,“你一个人去后山?那地方有瘴气——”
“某家活了两百年,瘴气还毒不死。”林风回头笑,刀疤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倒是你们,今晚把玉符温养好了。明早要是见不着某家……”他顿了顿,“就当某家被瘴气吃了,自个儿去青牛峰。”
他掀开门帘出去时,门楣上的铜铃叮咚作响。
明璃望着他背影,咬着桂花糕的动作慢下来:“哥,他会不会……”
“不会。”我摸出帕子擦了擦手,药囊里的玉符还在发烫,但没刚才那么灼人了,“太素之境的高手,没那么容易折在瘴气里。”我转头看向明霜,她正盯着地图上的青牛峰,睫毛上凝着层薄霜,“阿霜怎么看?”
“林风的话可信。”她指尖的冰晶融化成水,在桌面晕开个小圈,“太素印的传说我在古籍里见过,确实能破空间壁垒。”她抬眼时,眼底的冰霜褪了些,“但守陵兽的弱点,可能不止震魂铃。”
“管他呢!”明璃把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香混着话声飘出来,“有哥的银针,阿霜的冰魄剑,我的凤凰火,再加上林大哥——青牛峰那破兽,来多少我们打多少!”她伸手勾住我和明霜的脖子,把我们往旅店带,“走啦走啦,今晚我要睡中间,哥的药囊太烫,阿霜的剑太凉,正好给我当暖炉和凉枕!”
旅店的木床吱呀作响,我躺在中间,左边是明璃均匀的呼吸声,右边是明霜偶尔的翻剑声。
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照在桌上的噬魂玉符上,“噬魂”二字泛着幽光。
我摸出混沌钥匙,两枚物件隔着半尺距离,竟隐隐泛起金光——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共鸣。
“哥?”明璃翻了个身,胳膊搭在我肚子上,“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握住她的手,凤凰纹的热度让我安心,“睡吧。”
她嗯了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明霜的剑声停了,我听见她轻声说:“明天,小心。”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听见房梁上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鞋底擦过木梁的声音。
我捏紧了袖中的银针,混沌钥匙在掌心跳动。
但那声音很快消失了,只剩下夜风穿过窗缝的呜咽。
或许只是错觉。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药囊里的玉符和钥匙还在发烫,像是在说:
青牛峰,要来了。
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
明璃的胳膊还压在我腰上,发间银铃被体温焐得暖乎乎的;明霜的冰魄剑不知何时挪到了床头,剑鞘上的霜花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药囊里的噬魂玉符和混沌钥匙早不烫了,倒像两颗沉下去的炭——可我知道,等见着青牛峰的影子,它们准得重新烧起来。
“哥醒了?”明璃翻了个身,鼻尖蹭着我肩膀,眼尾凤凰纹还泛着昨夜的余温,“我就说林大哥不会有事吧?你看这天才刚亮——”
“吱呀”一声,旅店门被撞开。
林风的粗布短打沾着露水,手里举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上缠着红绳,绳结处还凝着血珠:“某家没食言!”他把铃铛往桌上一放,震得茶碗跳了跳,“后山那瘴气确实毒,好在老友留的震魂铃藏在枯井里,某家掏了半宿。”
明霜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冰魄剑“嗡”地跳进鞘里:“走。”
镇北路口的老槐树上挂着露珠,我们踩着晨雾往山脉去。
林风走在前头,震魂铃在他腰间晃荡,每晃一下就发出细碎的清响;明璃蹦跶着跟我并排,时不时踢飞脚边的碎石;明霜落在最后,冰雾顺着剑尖往下淌,把湿滑的山路冻出层薄冰——这样摔不着,倒好走些。
“青牛峰的机关,是前朝护陵人布的。”林风扯开衣襟,让山风灌进去,“老友说,这些机关专克外来者。你看那棵歪脖子松——”他突然抬手,我们全停住脚,“树底下埋着绊马索,触发了能弹起三十根淬毒钢针。”
我蹲下身,用银针挑开松树下的腐叶。
果然,三根细如发丝的铜线绷在树根间,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明璃凑过来,指尖凝起凤凰火:“哥,我烧了它?”
“别急。”我摸出半块药囊里的止血散,撒在铜线上,“钢针淬的是蛇毒,遇热会挥发。”药粉刚沾到铜线,就腾起几缕青烟,“阿霜,冻住机关触发点。”明霜的冰雾“刷”地裹住树桩,铜线“咔”地脆成几截。
林风拍了拍我的背:“好手段!某家那老友要是活着,准得管你叫小神医。”他指了指前面的山坳,“过了这道坳,就是机关阵的核心。”
山坳里的雾气更浓了,五步外就瞧不清人影。
我刚迈进去两步,脚底下的碎石突然往下陷——是翻板陷阱!
明霜的冰魄剑已经刺进石缝,冰墙“轰”地撑起;明璃拽住我胳膊,凤凰火“腾”地烧红一片,把翻板下的尖刺熔成铁水;林风的震魂铃响了,“叮——”一声,浓雾里的机关触发声全哑了。
“这阵儿专破听觉。”我抹了把额头的汗,药囊里的玉符开始发烫,“刚才要不是林大哥的铃铛,我们准得被机关声引去踩连环陷阱。”
明璃吐了吐舌头:“哥你刚才那脸色,跟我偷吃王婶桂花糕被抓包似的。”她突然拽住我袖子,“看!”
雾气散了些,前方岩壁上有道半人高的裂缝,裂缝两侧刻着歪歪扭扭的古字。
我凑近辨认,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那是《玄体素针解》里提到的“太素文”:“锁印之地,心诚则通;心妄则死,魂散山穹。”
“是这儿了。”我摸出混沌钥匙,钥匙上的纹路突然亮了,直往裂缝里钻,“太素印应该就在里面。”
林风把震魂铃递给我:“拿着,里面要是有守陵兽,这铃铛能镇它三分。”他抽出短刀,锈迹斑斑的刀身映出我们紧绷的脸,“某家打头。”
明霜的冰魄剑出鞘了,剑气裹着寒霜;明璃的凤凰纹烧得更红,发间银铃响成一片;我攥紧银针,药囊里的玉符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可这次的烫,不是灼烧,倒像在催促。
我们刚要往裂缝里走,岩壁突然震了震。
深处传来一声闷吼,像是某种巨兽在翻身,混着铁链摩擦石壁的“哗啦”声。
震魂铃“嗡”地抖起来,在我掌心烫出个红印;混沌钥匙和噬魂玉符同时发烫,隔着药囊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响。
“守陵兽……醒了。”林风的刀疤绷得笔直,“走!趁它还没完全挣开锁链——”
裂缝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腥气扑出来。
我望着黑洞洞的入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明璃攥紧我的手,凤凰纹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明霜的冰雾裹住我们的脚,像是在说“别怕”。
但裂缝深处的吼声更近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的玉符和钥匙还在发烫——这次,它们烫得我眼眶发酸。
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