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府门口那柄星纹寒铁剑鞘（兼门板兼晾衣杆）上方和下方的缝隙，此刻成了名副其实的“灵石传送带”。叮叮当当的脆响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下品灵石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角度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堆起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山包。
苏小棠蹲在地上，手忙脚乱，死鱼眼瞪得溜圆，里面映满了灵石的光芒。她左手死死抱着那个飘着微弱七彩霞光的破茶壶（保温杯的气息快被晃没了，霞光淡得几乎看不见），右手拿着豁口粗陶碗，机械般地重复着收钱、倒水、递碗的动作。嘴里还维持着那套“心诚则灵”、“锚定物赐福”、“细细感悟”的神棍说辞，只是语速快得像蹦豆子，庄严感荡然无存。
“下一位！五块灵石！半碗！”
“十块的这边！排队排队！别挤！”
“二十块那位师兄！您的‘悟道茶’！请慢用！细细品！”
“没了没了！壶底刮干净了！明儿请早！”
最后半壶“枸杞水”连带着几粒泡发的劣质枸杞，被倒进一个塞了三十块灵石的阔气弟子碗里。苏小棠看着空空如也的破茶壶，再看看地上那座亮瞎眼的灵石小山，感觉一股咸鱼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暴富”的热流直冲天灵盖！
修门的钱！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换个更厚实的兽皮？买点真正的灵食打打牙祭？
她抱着空茶壶，看着门外依旧拥挤、满脸失望懊悔的弟子们，死鱼眼滴溜溜一转，瞬间切换成“神使代言人·限量版”模式。
“诸位同门！”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装的）和悲悯（也是装的），“杯兄…咳…锚定物赐福有限…今日‘悟道茶’…机缘已尽…”
看着瞬间垮掉的脸，她话锋一转：“然则…杯兄慈悲…感知诸位向道赤诚之心…特谕…明日此时…同地点…限量供应…欲求者…从速！”
轰！
人群再次沸腾！预约的、交定金的（灵石）、拍胸脯保证明天第一个来的…喧嚣声几乎要把充当门板的剑鞘掀翻！苏小棠好不容易才把这群被“悟道茶”忽悠瘸了的狂热信徒劝退。
洞府终于恢复了安静。苏小棠看着地上那座灵石小山，又看看怀里那个彻底没了霞光、只剩下几粒泡烂枸杞的破茶壶，忍不住抱着保温杯狠狠亲了一口冰冷的杯壁！
“杯兄！你真是我的招财…不！招灵石的吉祥物啊！修门？小意思！明天继续！咱争取把整个洞府都翻新了！给你弄个黄金底座！”
保温杯毫无反应。只有那道最深的裂痕深处，暗金的光芒极其微弱地、带着一种被过度压榨后的疲惫和不满闪烁了一下：
**“吵…累…奶茶…双倍枸杞…新…”**
意念比之前更加执着，甚至带着一丝…**怨念**？
苏小棠此刻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安排！必须安排！等明天收完钱，姐给你买最大桶的！双倍枸杞！不！三倍！”
安抚完杯兄，苏小棠哼着小曲，开始快乐地数钱。灵石碰撞的清脆声响，是她听过最美妙的乐章。她甚至开始盘算，要不要在门口挂个“咸鱼神教·悟道茶指定供应点”的牌子，再找玄青子长老合作开发个“星穹认证”防伪标签，搞个饥饿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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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西区那座如同小型堡垒的山头洞府深处。
赵铁柱如同被困在囚笼中的远古凶兽。他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贲张，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在脚下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汇成一滩水洼。三百倍的重力法阵依旧散发着刺目的红光，死死压迫着他每一寸筋骨血肉。
但他的眼神，却比这重力法阵更加沉重，更加疯狂！
白天洞府外传来的喧嚣，如同魔音灌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悟道茶…苏小棠…”
“星穹赐福…锚定物本源…”
“宁心静气…突破瓶颈…”
“排队抢购…灵石堆积如山…”
这些词汇，组合成了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反复捅刺着他卷王那骄傲到极致的自尊心！
凭什么？！！
凭什么他赵铁柱，日夜苦修，承受非人痛苦，在突破的紧要关头却功亏一篑，被那莫名其妙的“甜腻安抚”打断！
凭什么那条咸鱼苏小棠，躺着不动，靠一个破杯子和几粒烂枸杞泡水，就能引得内门弟子趋之若鹜，奉若神明？！甚至还能借此敛财！
耻辱！前所未有的耻辱！这比被当众打败更让他难以忍受！这简直是对他信奉的“努力至上”天道的彻底否定和亵渎！
“苏！小！棠——！！！” 赵铁柱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如同要炸裂开来！体内因突破失败而更加狂暴汹涌的灵力，混合着滔天的怒火、憋屈和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恐慌感，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
他需要力量！需要绝对碾压的力量！需要一击必杀、彻底粉碎那条咸鱼所有装神弄鬼把戏的力量！
《九岳镇狱体》第七重“铁柱撞山”的奥义在他脑海中疯狂推演。这一招，讲究的是将全身力量、意志、乃至生命精气，都凝聚于一点，如同破城巨锥，以无回之势撞击目标！修炼到极致，可撼山岳！
但此刻，赵铁柱的推演，在极致的愤怒和憋屈驱动下，走向了一个极端！
“力量…不够！意志…还不够纯粹！！”
“那甜腻的安抚…那诡异的震动…必须彻底击碎！！”
“需要…更狂暴的宣泄！更彻底的毁灭！！”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洞府坚固的石壁。最终，目光死死锁定在洞府后方、那面最厚实、连接着山体的石壁上！那后面，是凌霄宗内门西区弟子食堂所在的山头！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地狱之火，在他脑海中熊熊燃烧！
以身为锤！以山为砧！
在极致的重力压迫下！在极致的愤怒驱动下！
撞！碎！它！
用最狂暴、最原始的肉身力量，撞碎那连接山体的石壁！让整个食堂山头为之震动！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让那条咸鱼和她的破杯子，在绝对的物理震撼面前，彻底现出原形！
“吼——！！！”
赵铁柱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沉咆哮！他猛地撤掉了身上的重力法阵！三百倍重力骤然消失的瞬间，他全身积蓄到极限的力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轰！！！
他脚下的黑曜石地面瞬间炸裂！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携带着恐怖动能和毁灭意志的残影，如同出膛的陨石，带着刺耳的空气爆鸣声，狠狠撞向洞府后方那面厚实的山体石壁！
目标——石壁之后，食堂山体的核心支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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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万籁俱寂。
凌霄宗内门西区弟子食堂后厨，却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灶台上，十几口比人还高的灵谷粥锅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十几个杂役弟子正忙碌地准备着明早的灵食，切菜的切菜，和面的和面，蒸包子的蒸笼摞得老高，散发着诱人的麦香。
“动作麻利点！天快亮了！” 掌勺的大师傅，一个脑满肠肥、围着油腻围裙的筑基修士，正挥舞着大勺吆喝着，“三号灶的灵谷粥！火再旺点！熬出米油来！还有那烤灵禽！时辰快到了！翻面！刷蜜汁！”
一切井然有序，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忙碌。
突然！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整个食堂地面猛地一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脚狠狠跺了一下！
哗啦啦——！！！
灶台上，十几口滚烫的灵谷粥锅如同被无形巨手掀翻！粘稠滚烫的米粥如同决堤的熔岩，瞬间泼洒出来！滚烫的粥液四溅！
“啊——！我的脸！”
“烫！烫死我了！”
“锅！锅翻了！”
惨叫声、惊呼声瞬间炸响！被热粥烫到的杂役弟子满地打滚！
这还没完！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撞击声传来！
轰——！！！
食堂靠近后山的那面巨大石墙，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坚硬的青冈岩石壁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大块大块的岩石如同炮弹般向内崩飞！烟尘弥漫！
支撑着食堂巨大穹顶的几根关键石柱，在这狂暴的冲击波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接连响起！
“柱子！柱子断了！”
“要塌了！食堂要塌了！”
“快跑啊——！！！”
掌勺大师傅脸都吓白了，哪里还顾得上灵禽烤没烤好，扔掉大勺，抱头鼠窜！其他杂役弟子更是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轰隆隆隆——！！！
失去了关键的支撑，食堂那巨大的穹顶，在令人绝望的呻吟声中，如同被抽掉了骨架的巨兽，轰然垮塌下来！
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巨大的蒸笼被砸扁，白胖的包子滚落一地，瞬间被尘土掩埋！
烤得金黄的灵禽从架子上震落，掉进滚烫的粥液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弥漫的烟尘中，混杂着米粥的甜香、包子的麦香、烤禽的焦香…以及呛人的石灰味！
整个西区山头，都被这惊天动地的巨响和震动惊醒！无数洞府亮起灯火，一道道惊骇的神识扫向食堂方向！
烟尘缓缓散开。
曾经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弟子食堂，已然化作一片巨大的废墟。
而在废墟后方，那座属于赵铁柱的堡垒洞府所在的山壁上，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参差不齐的人形窟窿赫然在目！窟窿深处，隐隐传来赵铁柱那压抑着痛苦、却又带着极致亢奋和疯狂的粗重喘息！
他做到了！
以身为锤，撞山撼地！
虽然…撞错了方向，震塌了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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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洞府里。
苏小棠正美滋滋地数着最后几块灵石，规划着明天的“悟道茶”营销大计（忽悠更多冤大头）。保温杯被她放在小几上，杯壁裂痕深处的暗金正极其微弱地闪烁着，传递着对双倍枸杞奶茶的执着渴望。
突然！
轰隆隆——！！！
恐怖的震动如同地龙翻身，毫无征兆地从脚下传来！
整个洞府猛地一晃！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船！
哗啦！
苏小棠面前那座亮闪闪的灵石小山瞬间崩塌！灵石滚落一地！
哐当！哗啦！
充当门板的星纹寒铁剑鞘剧烈震颤，上面搭着的湿衣服全被甩飞出去，一件袖口挂酱骨头的袍子直接糊在了苏小棠脸上！
角落里的破蒲团被震得跳了起来！
就连小几上的保温杯，也被震得猛地一跳，差点滚落在地！
“地震了？！” 苏小棠扯下脸上的湿衣服，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旁边的摇椅腿。
保温杯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物理震动惊扰了。杯壁上那道最深的裂痕深处，暗金的光芒猛地一缩！一股极其清晰、带着被打扰了“品奶茶宁静”的强烈不悦和本能防御的意念爆发出来：
**“吵…震…烦…滚！”**
意念爆发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源自星穹本质的斥力波动，以保温杯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这次不再是针对精神诅咒的寒域屏障，而是纯粹的、物理层面的**斥力场**！
轰！！！
洞府内，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形的空气炸弹！
刚刚崩塌滚落的灵石，如同被狂风吹起的沙砾，噼里啪啦地四散飞溅！
糊在苏小棠脸上的湿衣服被狠狠甩飞，啪地一声贴在对面石壁上！
角落里跳起来的破蒲团，直接被斥力拍扁，深深嵌进了石缝里！
整个洞府烟尘弥漫！
震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一切平息下来，苏小棠灰头土脸地从摇椅腿后面探出头，看着洞府里一片狼藉——灵石满地乱滚，湿衣服糊墙，蒲团嵌缝…她欲哭无泪。
“杯兄…你这起床气…是不是…大了点？” 她哀怨地看着小几上那个再次安静如鸡的保温杯。
保温杯毫无反应。只有那道最深的裂痕深处，暗金的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似乎对清除了“震动噪音源”表示满意：
**“安静了…奶茶…双倍枸杞…”**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执法堂弟子那熟悉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咆哮，穿透了充当门板的剑鞘缝隙：
“苏小棠！开门！执法堂！！”
“西区弟子食堂！因不明原因突发剧烈震动导致整体垮塌！损失惨重！！”
“经现场勘查！震动源头指向附近山体！而你洞府所在山坳结构不稳！有重大嫌疑！！”
“维修费用！初步估算…（一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记你账上！！”
“速速开门！配合调查！否则…扫茅厕——十年！！！”
一张崭新的、比之前修门账单厚了十倍不止、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玉简账单，再次如同索命符般，精准地从剑鞘缝隙射了进来，“啪”地一声，贴在了刚刚爬起来的苏小棠脑门上！
苏小棠：“……”
她保持着伸手揭账单的姿势，僵在原地。
怀里的保温杯，似乎感应到了宿主那瞬间跌入冰窟的灵魂和飙升的怨念值（扫茅厕十年？），杯壁裂痕深处，那点暗金的光芒，极其极其微弱地…**心虚地**…闪烁了一下。
洞府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地上滚落的灵石，还在发出微弱的、嘲讽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