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柴房里伸手不见五指。
刘楚玉被粗麻绳紧紧捆缚在梁柱上,每次挣扎都会在腕间磨出新的血痕。
柴堆里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老鼠在啃噬什么,又像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在暗中窥伺,惊得她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那把贴身短剑此刻正硌在她腰腹处——平日里最趁手的防身利器,此刻却像块无用的废铁。
她拼命扭动身体,试图让被反绑的双手够到剑柄,可麻绳深深勒进皮肉,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分毫。
剑鞘上的雕花纹路隔着衣料硌得生疼,似是在嘲笑她的失策。
\"早知就该藏在袖袋里……\"她咬着唇暗恨。潮湿的柴草味混着血腥气涌入鼻腔,呛得她咽喉生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阿业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已经在找她。想到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弟弟,她心里稍稍安定些。
就算……就算阿业没来,万一何辑突然出现在门外也可以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猛地摇头。不,不能指望何辑。他们早就没关系了。
可是眼下这处境……
她还是期盼何辑能来的。
柴房外隐约传来脚步声,她立刻屏住呼吸。是来救她的人,还是……那些要将她沉塘的人?
喉咙发紧,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
\"哗啦啦——\"铁链碰撞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接着是钥匙捅进锁眼的动静。刘楚玉竖起耳朵,听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哎哟这破锁!\"粗嗓门的小厮骂骂咧咧,\"夫人非要锁柴房,咱府里还能进贼不成?\"
一细嗓门的人安慰道:“要我说夫人顶多是谨小慎微。咱们府里最令人琢磨不透的还要数老爷。”
“老爷怎么了?”
\"怎么了?魔怔了呗!放着咱们夫人这样的美人儿不爱,整日往青楼跑。也不知道那青楼有什么好的。今儿个连早朝都误了,陛下气得让老爷闭门思过呢!\"
\"啪\"的一声,像是柴火被重重扔在地上。
刘楚玉趁机用力晃动身后的木柱,可缠绕的麻绳只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瞬间淹没在另一个嗓音里。
“你懂什么?我表姐在宫里当差时说过,山阴公主那才叫国色天香,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他忽地压低嗓音道:\"咱们老爷可是做过驸马的人,能看得上夫人?”
刘楚玉急得用脚跟猛蹬地面,可层层叠叠的柴堆将声响隔绝得严严实实。外头传来木柴被拖动的闷响,那细嗓门继续说道:
\"要我说啊!\"哗啦啦的柴火倾倒声中,那句话像刀子般扎进来,\"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老爷还不如和夫人安生过日子,也免得咱们半夜还要烧火不是。\"
锁链\"咔嗒\"扣上的声响彻底掐断了希望。刘楚玉在浓墨般的黑暗里剧烈喘息,被麻绳勒破的手腕火辣辣地疼。
此时刘楚玉的心已经跌落到谷底。
他们见死不救就算了。
竟然还诋毁她。
刁奴,刁奴……
本宫就算虎落平阳,也轮不到你们嚼舌根!
宋明月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本宫相提并论?
她狠狠咬住塞口的布巾,血腥味在舌尖漫开。
待脱困那日……定要叫何辑亲手拔了这两人的舌头!
晨光透过破窗的蛛网斑驳落下,刘楚玉被渗骨的寒意惊醒。
柴草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她这才惊觉腕间的麻绳已勒入皮肉,凝结的血痂随着挣扎再次裂开。
\"哗啦……\"铁链碰撞声刺破寂静。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像两座肉山般挤进柴房,为首的那个脸上横肉直颤:\"小贱蹄子倒是好眠!\"
她蒲扇般的手掌\"啪\"地拍开柴堆,腐木碎屑簌簌落在刘楚玉脸上。
刘楚玉本能地往后缩,后脑重重撞上木柱:\"呜呜……\"
\"拖出来!\"嬷嬷尖利的嗓音让刘楚玉心脏乱颤。
两个赤膊壮汉应声而入,铁钳般的手掌掐住她肩头,麻绳在拖拽中磨得她腕骨几欲断裂。
晨风灌进单薄的中衣,激得她浑身发抖。
“荷花池的水凉快得很!”嬷嬷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褶皱布满污泥的指甲深深陷入她的肉里,\"正配你这狐媚子的贱骨头!\"
晨雾笼罩的荷花池泛起森森寒气,刘楚玉被壮汉拖拽着跌跪在青石板上。
露水浸透单薄的中衣,她望着远处回廊下施施然走来的宋明月——那女人今日戴着整套翡翠头面,耳坠上的明珠随着步伐摇晃,倒映在池水里像索命的厉鬼。
\"套麻袋。\"宋明月用帕子掩着口鼻,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刘楚玉猛地剧烈挣扎起来,被麻绳磨烂的脚踝在青苔上擦出血痕。
宋明月道:“给她松口。”
满脸横肉的嬷嬷一脸不愿地朝刘楚玉走来,使劲将帕子搅成麻花辫后才从她嘴里拿出。
\"夫人!奴婢冤枉,奴婢根本不认识什么何大人,奴婢与家弟两情相悦,您不能这般罔顾人命。\"
说着,她故意露出颈间被麻绳勒出的红痕,\"您看这伤痕!若非情难自禁,怎会……\"
\"啪!\"锋利的指甲狠狠扇在刘楚玉脸上,那丑恶的嬷嬷啐道:\"小娼妇还敢扯谎!\"指甲刮过她锁骨,\"你当老身没见过姐弟相奸的腌臜事?\"
宋明月似乎没了昨日的耐心,冷着脸道:“把嘴堵上沉下去吧!”
两个壮汉听到命令抬起装满石块的麻袋,池水被惊起的涟漪映着刘楚玉惨白的脸。
暗绿的河水从麻袋缝隙涌入时,刘楚玉最后的意识被砭骨寒意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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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楚玉在潮湿的寒意中苏醒,洞顶渗下的水珠正滴在她眉间。
摇曳的烛火映出三丈外男子的轮廓——他斜倚在青石旁,左腿盘踞,右腿随意垂落,玄色衣摆沾着未干的河泥。
\"砚清……\"她哑着嗓子呢喃,喉间还泛着河水的腥涩。
他还活着?
曾经她不止一次问过溪诏砚清的下落,溪诏每次都刻意避开,最后一次,他告诉她砚清死了。
后来,她派弦月潜入公主府偷出那柄为他锻造的剑,她亲手将长剑缠上剑穗埋进坟里,而今长剑正佩戴在此人腰间。
似是觉察到有人盯着他,男子擦拭剑身的动作微滞,剑身挥动间刀面寒光映出刘楚玉腕间淤紫。
他抬头,俊朗的眉眼微蹙。随手掏出一个瓶子扔向刘楚玉。
青瓷瓶\"骨碌碌\"滚到她手边,溅起细微尘土。
\"嘶……\"药膏触及绽开的皮肉时,刘楚玉倒抽冷气。
“嘶……”
第十三次吸气声未落,眼前忽地笼下一片阴影。
砚清夺过药瓶的力道带着火星,可沾药的指尖触到伤口时,却轻得像拂过新雪。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