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云骨推门时,正好有水珠从屋檐飘落,沿着叶尖坠进湿润的泥土里。
你抱着的996,回头看她。
时间一长,你也理解了云出岫对怀中剑的喜爱,握住这把剑,你就拥有了力量的载体,天高海阔无处不可去,绝处险境无一不可破。
更何况剑里寄居着996。
它将穿越时空,永远跟随着你。
奚云骨像是在等你先开口,而你只是逆着晨光盯着她,她像是被光线晃到那样微微眯起眼:“……昨晚怎么样?”
开口就很惊人。
你也猜得到她肯定对你这边的动静一清二楚:“不怎么样,我都没睡好。”
奚云骨说:“其实你做的比我想象中更好。”
你问:“你说玩弄感情这件事?”
奚云骨摇了摇头:“这还算不上玩弄,不如说,我……他们都是自愿聚集在你周围的,你甚至不用我帮忙你捕猎。”
“你在把感情比作猎物?”
奚云骨的手指在虚空点了一下:“对于你修炼的无情道,他人的爱意就是力量本身,虽然你修炼起来太轻松——因此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突然贴近她的脸:“我听到了……你说你也是,你也自愿留在我身边?”
奚云骨面无表情:“我会留在主角的身边。”
你颇感无趣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所以所有人都是因为我是主角才聚集在我身边的,这和我是谁可没什么关系。”
“应观棋身边不是这些人。”奚云骨沉默半晌才说。
“……那肯定啊,”你有点想笑,“他是男人。”
还很明显是个直男。
奚云骨没想到你反驳的角度是这个,但她还是继续道:“不同的主角,会和不同人的命线纠缠在一起,你所创造的关系是独一无二的。”
“除了你?”
奚云骨静静地看着你,终于明白了你追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眼睛比昨夜的寒雨更冷,她轻声说:“我舍弃了过去的主角,选择了你作为全新的主角,我想,我再也不会遇到另一个你了。”
“因为你有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吗?”
“是的。”
“那东西只有我能给你?”
“是的。”
你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奚云骨盯着你,仿佛在看着你眼睛里她的倒影,你也从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
你想起遇到奚云骨时她眼上还覆着白绫,结果沈悬珠出场后她再也没遮挡过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如此漂亮,遮住它也让人感到可惜。
这个对视的瞬间你觉得她就要对你坦诚相告了,你仿佛看见春冰渐融——然而一阵带着凉意的风乍起,奚云骨猛然回过神,垂下眼睛:
“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你有些火大。她想要的东西你又不是不肯给她,她却支支吾吾不肯说个清楚,你拦住她的脚步:“找人要东西又不说要什么,万一我愿意给你呢?”
996不能给,别的东西好像都能商量,你暗想。
你太想知道奚云骨的欲望了,你想知道这具木偶一般的皮囊到底用什么样的心脏在驱动,这颗心脏又在低语着什么。
奚云骨倒退一步,她笑了。
这个笑容太明亮,甚至看起来有着锐利的锋芒,让你的眼球都有了被灼伤的痛感,她的嘴角上挑,眼睛弯起的弧度也恰到好处,每个尺度都恰到好处,这无疑是一个如愿以偿的笑容。
她说:“我很开心,虽然表达得很拙劣……不过你不必追问我到底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
————
“你刚刚说什么?”你回过神问云出岫。
云出岫翻了个白眼,本来想顺着力度倚上背后的青岩,结果摸到的只有一手湿滑,他只好颇为嫌弃地撑着岩壁站直,一系列小动作看得你想笑,奚云骨早晨带给你的那点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我说沈师叔最近要闭关,”云出岫还是重复了刚刚的话题,“他留在太虚学宫暂时不会下来了。”
你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高悬在万重山之上的太虚学宫,远远看去,它像一盏黑色的太阳。
“你也住在上面?”你问。
云出岫挠了挠头:“我和师尊还有沈师叔过去都经常待在上面,我下来的时候比较多——毕竟我喜欢在这里练剑。”
你四下环顾,这里正是云出岫教你习剑的竹林,雨后的竹林更加翠色逼人,竹叶都闪烁着淋漓的水光。
你说:“我觉得你好像每天都在这。”
云出岫说:“我申请了一个剑修学宫的住处……不对,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看了你一眼:“是因为我喜欢练剑才住在下面的,和你没关系。”
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和你有关系了。
你笑眯眯地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想去太虚学宫住怎么办,你到时候还是继续住在问剑峰吗?”
云出岫抱着手臂“哼”了一声:“你以为太虚学宫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吗?”
你对这点还是很有自信的:“我觉得我可以。”
好歹也是在系统加持下75级的主角了,要是眼前人更喜欢你一点,那还能变得更强。
你意识到沈悬珠的好感度当初见面时给得多轻松,后续就杳无音讯得有多彻底。云出岫好感度只要突破了某道心防,便是予取予求,甚至逗起来还格外给人成就感,听见你的发言,云出岫偏过头:“……好吧,你确实可以有这个本事。”
你进入万重山到现在,也不过大半年。
这天下最不缺天才,开挂的天才也是天才,云出岫的记录被你打破,风头也受到了威胁,他却长着一颗浑然无觉的赤子之心,见你真心想要登上太虚,云出岫认真地想了想:“登太虚其实没有固定的标准,师尊当初怒斩巨兽,风动三万里,不久便登上了太虚,只是哪里有那么多巨兽可以杀……总不能故意去扰人清静,听起来做事不太地道。”
你问:“你当初是论剑成名,才登上太虚?”
提起这件事云出岫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都多早的事了,只是论剑现在也还远呢。”
你说:“所以我现在找不到机会登太虚了?”
云出岫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向我发起挑战吧,”他说,“你的剑势大开大合,已至圆满,如果能在如今的我手下撑过百来个回合,那群老古董就算再怎么挑剔,也该心服口服了。”
你笑着问他:“你这么厉害啊?”
“师尊之下便是我,”云出岫认真道,“但让师尊与你对决,毕竟于礼不合,会被人做文章,我们之间最多算是同门切磋……”
你问:“如果我赢了呢?”
如果你凭借着无情道这股好风得以登上青云,得以压云出岫一头将他过去所有的都夺走,将他作为台阶爬上高处。奚云骨正是如此催促你的,你也大可这么做,况且——
“你居然觉得你能赢过我?”云出岫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没忍住掐了把他的脸:“你敢小瞧我?”
“我都邀你比试了,你居然还冤枉我?”云出岫被你揪住脸颊,话说得含糊不清,“要是我输了,你就踩着我往更高处攀登呗,修真一事,自古都是如此。”
你还没来得及感动一会,云出岫却说:“不过要是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问:“是什么?”
“现在不告诉你。”
这人怎么和奚云骨一个样。
你两只手拽住他的脸颊肉向两边扯去:“你还能要求些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云出岫说:“谁……要你的钱……再说……你有几个……钱……啊啊啊啊别拽了好疼!”
你终于收手,他心有余悸道:“我可得好好准备,你这人下手也太狠了!”
“也比你负债有钱。”
浮金阁那次挥霍之后,云出岫只好找沈悬珠借了几次钱,现在还没还完。这也直接导致云出岫每次看到莫厌冬在你身边晃就牙痒痒,要是能把我莫厌冬换成钱就好了,他说这句话时差点又被莫厌冬咬了。
“总之,”云出岫的双颊红了起来,分不清是你害的还是他自己心虚,他的目光飘忽,落在竹林积着雨水的水洼上,落在伏贴在潮湿泥土的落叶上,总之就是不肯看你,“就用一个承诺当赌注,我邀你比试,你应不应战?”
你看着云出岫伸出的手。
这双手因为常年习剑,也生着一层薄茧,和你的手贴合在一起时,那些相似的痕迹也亲密地对彼此窃窃私语。他和你同样是习剑者,这份陡然升起的蓬勃战意,也同样在云出岫的心中翻滚。
你和他对视。便知晓了他和你想的正是一样的事。
你说:“那我赢了,你又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还得让我登太虚?”
云出岫说:“为什么你是两个愿望!”
“你刚刚还说不会输?”
“比就比,谁怕谁。”
唉,小孩子就是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