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贤那声带着哭腔的嘶喊——“他把自己关在禁闭室里……把门反锁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像一道裹挟着冰碴的飓风,瞬间卷走了我脑海里所有冰冷的悲恸和“忘了我”那三个字的决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吞噬灵魂的、灭顶的恐慌!
行李箱砸在地上的闷响被奔跑带起的风声彻底淹没。我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条通往禁闭室的、浸透了绝望和冰冷的走廊,不顾一切地狂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刃般刮过喉咙,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尖锐的恐惧,几乎要冲破肋骨!视野边缘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忘了我”?
不!张九南!你不能!绝对不能有事!
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木门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像一个巨大而狰狞的伤口,沉默地吞噬着所有的希望。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是闻讯赶来的后勤人员和几个年轻的学员。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惶和无措,徒劳地拍打着门板,焦急地喊着:
“九南哥!开门啊!”
“南哥!你应一声!”
“里面到底怎么了?!”
“怎么办?门反锁了!撞不开啊!”
秦霄贤踉跄着跟在我身后冲了过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老师!刚才……刚才里面‘哐当’一声……好大一声!然后……就彻底没动静了!怎么喊都不应!怎么办啊林老师?!”
“让开!”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劈了叉。巨大的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又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身体里爆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野蛮的力量!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也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烧红的念头——撞开它!撞开那扇该死的门!
我像一颗失控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肩膀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向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禁锢和绝望的木门!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在狭窄的走廊里炸开!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我半边身子瞬间麻木,骨头像是要碎裂开来!但门,纹丝不动!只落下簌簌的灰尘。
“林老师!”秦霄贤惊呼,想上来拉我。
“滚开!”我猛地甩开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瞳孔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化作了不顾一切的蛮力!后退几步,助跑,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锁扣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声!肩膀传来钻心的剧痛,但我感觉不到!脑海里只剩下张九南可能倒在里面的可怕画面!
“一起撞!”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秦霄贤和旁边两个壮实些的学员立刻反应过来,红着眼睛,和我一起,用身体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扇顽固的门!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战鼓,在死寂的走廊里疯狂擂响!每一次撞击都带着拼命的决绝和巨大的恐惧!门板剧烈地震颤着,锁舌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咔嚓——!!!”
一声刺耳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断裂声猛地响起!伴随着木头爆裂的脆响!
那扇厚重的、禁锢了希望和生命的门,终于在我们不顾一切的疯狂撞击下,轰然向内洞开!
巨大的惯性让我们几个人都踉跄着冲了进去!
禁闭室里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瞬间撞入眼帘!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唯一的小窗透进来,勉强勾勒出室内简陋的轮廓:一张窄小的行军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还有一种……铁锈般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张九南!
他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就在那张翻倒的椅子旁边。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侧躺着,脸朝下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那件白色的老头衫后背,赫然晕开了一大片刺目惊心的、还在缓慢洇开的暗红色!那红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在灰白的水泥地上,蜿蜒出令人胆寒的痕迹!
而在他微微摊开的手边,在那一小滩暗红的血泊边缘,静静地躺着几片沾着血的、锋利的白色碎瓷片——那是打碎的茶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啊——!!!”一个学员控制不住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九南哥!!!”秦霄贤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门口!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地上那一片刺目的、还在不断扩大的暗红!
“张九南——!!!”
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我像疯了一样扑了过去,膝盖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颤抖得如同风中秋叶的双手,急切地、却又带着巨大的恐惧,想要去触碰他,却又怕加剧他的伤势!
“九南!九南!你醒醒!你看着我!看着我啊!”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崩溃的绝望,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拨开他埋在臂弯里的脸。
触手一片冰凉!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嘴唇毫无血色,紧紧地抿着。浓密的睫毛覆盖着眼睑,一动不动。额角的冷汗混着不知是泪水还是灰尘,黏在皮肤上。那曾经总是燃烧着火焰、充满了生命力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仿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我猛地回头,朝着门口已经完全吓傻的几个人歇斯底里地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悲痛而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刺破耳膜!
“哦!哦!对对对!救护车!救护车!”一个后勤人员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
“九南!你坚持住!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听到没有!”我转回头,双手颤抖着捧住他冰冷的脸颊,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滚烫的泪珠混入冰冷的汗水中。巨大的恐惧和心痛如同冰冷的巨蟒,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就因为一句在台上的宣告?就因为那些冰冷的规矩和惩罚?就因为……那条“忘了我”的短信?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噬咬着我的神经。是我害了他!是我!如果不是我出现在后台,如果不是我成了那个“大褂守护者”,如果不是……巨大的自责和灭顶的恐慌将我彻底淹没!
“九南……求求你……别吓我……你醒醒……看看我……”我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破碎不堪,手指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指尖传来的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一丝温热的气息,像黑暗中唯一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他还活着!还有呼吸!
这个微弱的发现让我濒临崩溃的神经稍稍找回一丝支撑。我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手忙脚乱地想按住他后背那片还在缓慢洇开的、刺目的伤口。那温热的、粘稠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掌心,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颤栗。血……好多血……
“让开!都让开!”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威严的低喝在门口响起!
孟鹤堂和栾云平脸色铁青、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显然是被这边的巨大动静惊动了。当他们看清禁闭室内的景象时,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孟鹤堂瞳孔骤缩,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门框才稳住身形。栾云平更是如遭雷击,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那双总是沉稳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天塌地陷般的恐惧!
“九南!!”孟鹤堂的声音都变了调,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探向张九南的颈侧。当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时,他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
“混账!混账东西!”栾云平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些染血的碎瓷片和那片刺目的暗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嘶哑颤抖,“张九南!你他妈……你他妈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救护车!救护车叫了没有?!”孟鹤堂猛地抬头,朝着门口厉声喝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和恐慌。
“叫了叫了!已经在路上了!”拿着手机的后勤人员带着哭腔回答。
“快!去找干净的毛巾!纱布!有什么拿什么!先止血!”孟鹤堂不愧是经历过风浪的队长,短暂的震惊后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着吓傻的众人。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想替换掉我那件已经被血浸透的外套,去按压伤口。
“别动他!小心伤口!”我几乎是本能地嘶喊出声,双手死死地按在张九南的后背,仿佛这样就能堵住那不断流失的生命力。眼泪依旧无法控制地汹涌而下,混着汗水,滴落在张九南冰冷的脸颊和脖颈上。
时间在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中,每一秒都被拉长得像一个世纪。禁闭室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栾云平沉重的踱步声、我压抑不住的啜泣,以及张九南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地上那摊刺目的暗红,像一个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深渊。
终于,远处隐约传来了急促而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那声音如同天籁!
“来了!救护车来了!”门口有人激动地大喊。
“快!快抬出去!小心!小心他的背!”孟鹤堂立刻指挥着。
几个壮实的学员和后勤人员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瓷器般,合力将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张九南抬上了担架。担架经过我身边时,他苍白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那么脆弱,那么遥远。我的手还保持着按压的姿势,掌心一片粘腻的冰凉。
“林老师!”孟鹤堂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后怕,有愤怒,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你……跟我一起去医院!”
我木然地点点头,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踉跄着站起身。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冰冷的地面——那摊刺目的暗红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正是他用冰冷的手指,敲下“忘了我”三个字的手机。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德云社后院的死寂。担架被迅速地、小心翼翼地抬出了那间充满了血腥和绝望的禁闭室,抬向象征着最后一丝希望的、闪烁着蓝红光芒的救护车。
孟鹤堂紧紧跟在担架旁,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栾云平则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无处发泄的困兽,在原地焦躁地转了两圈,猛地一拳又砸在门框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然后才红着眼睛,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林老师!快!”秦霄贤带着哭腔,用力拽了我一把。
我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粘稠的恐惧上。目光无法从担架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苍白侧脸上移开。救护车后门打开,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地将担架推了上去。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狭小的车厢。
“快!上车!”医护人员急促地喊道。
孟鹤堂和栾云平立刻挤了上去。秦霄贤也想往上冲,被栾云平一声低吼喝止:“旋儿!你留下!看住后台!别添乱!”
秦霄贤被吼得僵在原地,眼泪唰地流了下来,无助地看着我。
“林老师!快!”孟鹤堂在车厢里朝我伸出手。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救护车。车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秦霄贤绝望的目光和德云社后院惨淡的晨光。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刺耳的警笛声、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医护人员快速而冷静的指令声,以及……张九南那微弱到几乎被淹没的呼吸声。
救护车猛地启动,强大的惯性让我重重地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我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扑到担架旁。张九南依旧昏迷着,脸色白得像一张透明的纸,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在车顶灯光下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氧气面罩覆盖着他的口鼻,透明的罩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医护人员正在迅速为他连接心电监护仪,绿色的线条在屏幕上微弱而缓慢地起伏着。
一个护士正在用大块的消毒纱布用力按压着他后背的伤口。白色的纱布迅速被刺目的鲜红浸透,那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几乎要流出血来!
“伤者背部锐器伤!伤口较深,出血量大!血压持续下降!心率过缓!准备加压包扎!开通第二条静脉通路!平衡液快速滴注!”医生冷静而快速地下达着指令,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血压下降!心率过缓!出血量大!这些冰冷的名词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是一幅濒临死亡的恐怖图景!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双手死死地抓住担架冰冷的边缘,指节捏得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他不断流逝的生命。
“九南……张九南……”我俯下身,凑到他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的哀求,“你坚持住……听到没有?救护车来了……医生在救你……你坚持住……求求你……别睡……看看我……求你了……”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砸在他冰冷的额角,顺着苍白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