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宴之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之上，无数秃鹫盘旋。
天道秩序崩塌，人间如炼狱。
但很快，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
林青辞被沈雾行带到了血影教，林青辞的伤很重。
他才损耗了自己的一部分去救完楼宴之，甚至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沈雾行带走，又亲眼看着楚逢君死在自己面前，于是当时就吐血昏迷了，他变回了原型。
还是那株在无定域里面的那棵草，只是他的样子变得平平无奇了，像是很常见的一棵仙草，沈雾行也知道这是楼宴之给林青辞设下的障眼法。
那株小草有两片细长的叶片断了两截，断面很不规则，像是被活生生撕扯断裂形成的。
沈雾行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伤，无数个轮回里，每一次，林青辞都因为救别人而伤害自己。
或者因为被人觊觎而受伤。
虽然这一次有太多地方不一样，但是最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林青辞还是会死，会为楼宴之而死，为救人而死。
自己也会死，会死在楼宴之剑下。
这是林青辞和沈雾行的劫，也是他们的命，即使轮回百遍，千遍，结果都是一样的。
还是一样的？！为什么还是一样的？！
为什么无论重来多少次，一切都还是无法改变？！凭什么死的是他和林青辞？！
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沈雾行那双异色重瞳被鲜血浸染，他恨得眼眸都在滴血，恨得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他也确实要毁了这个世界。
既然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局，那干脆所有人都去死，干脆毁了这个世界，这样，才公平。
“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去死！！！”沈雾行想着笑了出来，眼里的血顺着他白皙的脸颊流下来，像是索命的鬼。
眼看那血泪要滴落在他掌心的林青辞身上，沈雾行又立马冷静下来，鲜血流到了地上，并没有让它沾到林青辞分毫。
“庄雪涯呢？！”沈雾行冷静过后，看着安静地躺在自己掌心的林青辞，对殿外喊了一声：“让他滚过来。”
庄雪涯医术高明，虽然是魔修，但并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出门，醉心于医术炼丹无法自拔。
外面的人被吓得瑟瑟发抖，立马就去把庄雪涯带了过来。
于是瑟瑟发抖的魔修带回来一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庄雪涯。
庄雪涯穿着松松垮垮的青衣，整个人很瘦，那张脸颇为清俊，只是眼下青黑，看上去不像魔修，像是个清瘦文弱的书生。
他被人拎着进来，原本在害怕，但看到沈雾行满脸血的模样没忍住发出一声非常不合时宜的笑声。
沈雾行见状，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你想死吗？”
“我，属下想活。”庄雪涯立马一本正经地滑跪：“教主找属下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一旁带着他来的长老退下了，沈雾行又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寝殿，于是一时间就只剩下沈雾行和庄雪涯两个活人。
“救他。”沈雾行把手掌递到庄雪涯面前。
庄雪涯看向他手心里的林青辞，琢磨片刻，要去伸手拨弄林青辞，然后被沈雾行拦住了。
沈雾行看着庄雪涯，说：“如果治不好他，你就先去死。”
庄雪涯怕死，于是态度立马就端正了，一番检查之后皱起了眉。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林青辞，指间灵力缓慢地流泄而出，一点点地把林青辞包裹住，青色的灵力像是蚕丝一样慢慢地把林青辞裹住。
沈雾行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时不时戒备地盯庄雪涯一眼。
天色黑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庄雪涯手心的那株草渐渐恢复了莹润的光泽和生命力，倒是庄雪涯脸色惨白得和被人吸干了一样。
他现在再也笑不出来了，这草什么来头？
他快要被吸成魔干了。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林青辞总算停下了吸收。
庄雪涯松了口气，把手里的草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他抹了把汗，刚准备说点什么就被沈雾行一把推开。
沈雾行着急地看向床上的林青辞，见他情况稳定下来，并且已经在慢慢化形之后松了口气。
本来就没有力气的庄雪涯直接被推飞出去，摔到了地上，他不敢愤怒地看向沈雾行，但见到化形后的林青辞，他又愣住了。
床上的仙草化形，成了个年轻男子，雪肤墨发，那张脸清艳绝伦，让人，让人……
庄雪涯还没琢磨出个词去形容自己的感受，忽然察觉到了沈雾行的死亡凝视。
于是他立马起身，拍了拍衣衫：“教主，这位，这位大人他还需要好好静养。”
“他原本就有暗伤，又伤了根本，后面还因为过激的情绪而损了心脉，是万万再受不得什么伤了。”
“……”沈雾行想起了死在他手里的楚逢君。
早知道就不当着小辞哥哥的面杀他了，即使他身上有那个贱人的味道，他也不应该那么冲动。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沈雾行看着林青辞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记忆恢复地比楼宴之那个贱人晚，他怎么会让小辞哥哥待在那个贱人身边那么久？！
……
林青辞做了个梦。
梦里大雾弥漫，都是些奇异诡谲的画面，有无数朝他伸出的想要撕下他血肉的手，有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梦雾气像是沉重的淤泥，层层叠叠地缠着他。
恐惧，窒息。
直到有个面目模糊的人出现，那人拉住他，一直和他说话。
但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直到后来那人消散在雾气里。
最后又只剩下他自己。
然后是悲伤，彻骨的悲伤和孤寂浓重地盖过了一切情绪，一切恐惧和窒息。
……
“怎么哭了？”沈雾行看着林青辞昏迷的脸，看着他在睡梦之中也不安紧皱的眉，他抹去林青辞眼尾流下的泪：“你从前明明很少哭。”
“哥哥，对不起。”无声的哭泣像是一场雨，淋湿了靠得最近的沈雾行：“我只是想你活下来，只是想我们都活着。”
他没有骗林青辞，他们一同诞生于这个世界。
只是阴差阳错，最后一个在无定域，一个在慈悲界。
一个是注定要灭世的恶人，一个是注定要魂飞魄散的献祭者。
“可是已经太多次了，我好恨。”沈雾行握着他的手，用脸颊蹭了蹭，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世，他们关系还没那么差的时候：“一切不要重来了，哥哥，我们一起去死吧，彻底地魂飞魄散，彻底不入轮回。”
太多次重来，他都无能为力。
无法注定的改变一切。
既然这样，都一起去死好了。
整个世界都毁灭的话，其实也是重逢。
生时不能相依，那就死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