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人类的美梦时间。
可总有人抛弃这项权利。
监控摄像头的红点在黑暗中规律闪烁,像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在窥伺。
我站在张鹭白的公寓门前,指尖轻轻划过门铃按钮。
我知道警方的人就坐在走廊尽头——
那个假装看报纸的年轻警官,报纸都拿反了。
门开得比预期快。
张鹭白站在玄关的阴影里,蓝光从他身后的电脑屏幕漫出来,密密麻麻的基因序列图与病历数据交错排列,描摹着他消瘦的轮廓。
那道疤在冷光下泛着铅灰色。
\"惊喜。\"
我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在我没戴手套的指尖上。
他侧身让我进去,目光扫过走廊:\"你疯了?\"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我径直走向他的工作台,咖啡杯在茶几上留下一个圆形的湿痕。
指尖划过那摞研究报告时,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钉在我背上,灼热得几乎要在我的风衣上烧出个洞来。
\"非法探视而已。\"
我头也不回地说,视线轻轻掠过最上面那份《端粒酶异常激活与基因崩溃相关性分析》。
\"比起你正在谋划的事,我觉得自己还算守法公民。\"
空气凝固了一瞬。
张鹭白的脊背也微不可察地僵直。
当我拿起那个刻着他父亲张景明实验室标志的U盘时,他突然冲过来扣住我的手腕。
\"别碰那个。\"
我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点开他最小化的文件夹——《普罗米修斯-最终预案》。
密密麻麻的化学方程式中央,是一张整个城市的三维结构图,地下水循环与通风系统被标红放大。
\"有趣的设计。\"
我凑近屏幕,发丝扫过张鹭白紧绷的下颌,\"用气溶胶扩散逆转录病毒?令尊的遗产果然精彩。\"
他松开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下青黑在屏幕光下显得更深。
\"警方扣留了所有原始数据。\"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患者尸体明天就要火化。如果找不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你就让整个城市陪葬?\"
我轻笑出声,目光扫过半开的抽屉,里面露出半截银色金属箱。
血族视力让我能清晰看到箱体上的生物危害标志,以及手写标签「pandora-12\/21」。
\"张医生,这可不像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该有的想法。\"
他\"啪\"地关上抽屉:\"出去。\"
\"我还没说完——\"
\"我说,出去。\"
他一把扯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那道疤随着急促呼吸剧烈起伏。
\"你以为这是游戏?\"
\"那些人已经开始动手了!下一个可能是齐临,是麦灼,甚至是你那个在苏黎世的小男朋友!\"
我静静看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张鹭白下意识要躲,却被我另一只手扣住后颈固定住——
这个姿势像拥抱,又像捕食者钳制猎物。
这个姿势也让我们近得能交换呼吸,我能闻到他身上咖啡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还有更深处的、属于他本身的雪松气息。
\"冷静点,医生。\"
我的拇指擦过他眼下的青黑,\"你多久没睡了?72小时?96小时?\"
他猛地挣开我,撞翻了咖啡杯。
褐色液体在研究报告上洇开,像朵腐败的花:
\"别假装关心。普罗米修斯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你的诱饵,那些患者不过是——\"
\"必要的牺牲?\"
我打断他,摘掉墨镜直视他的眼睛,\"看着我,张鹭白。\"
摘掉墨镜,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有细如针尖的收缩:
\"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现在就该让你吞下那个U盘里的病毒,而不是来阻止一个天才医生把自己变成恐怖分子。\"
监控摄像头突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红灯开始闪烁——警方监听设备短路前的征兆。
我只有五分钟。
\"听着。\"
我快速从内袋抽出一张记忆卡插进电脑,\"恒生生物昨晚的监控录像,拍到你那位'死亡患者'在凌晨两点半自己走进了焚化间。\"
画面中,本该死亡的病人机械地走向焚化间,后颈处闪着诡异的红光。
张鹭白的瞳孔骤缩,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神经控制芯片,血月生物的拿手好戏。\"
我快速调出另一组数据,\"至于基因崩溃症状,是他们注射死后才进入体内的合成酶伪造的。\"
他死死盯着屏幕:\"你想我怎么做?\"
\"两个选择。\"
我竖起两根手指,\"A,你继续完善那个末日病毒,我们明天一起上头条。\"
将第二张记忆卡滑到他手边,\"b,用这个举报恒生生物违法人体实验,然后...\"
我突然倾身,在他紧抿的唇上轻啄一下:\"陪我吃顿像样的早餐。\"
在他僵住的瞬间,我已经重新戴好墨镜走向门口。
转身时,我故意补充:\"选A的话,记得把病毒浓度调高30%,你父亲原始配方对某些变异的混蛋无效。\"
门关上的瞬间,监控摄像头的红灯重新亮起。
我不知道的是...
在我走后,电脑屏幕上的《普罗米修斯-最终预案》文件夹,已经被拖进回收站。
凌晨三点二十一分,我站在张鹭白的公寓门口,指尖还残留着他颈后皮肤的温度。
门内传来玻璃杯砸在墙上的碎裂声。
我勾起嘴角,将墨镜推回鼻梁。
很好,还有力气发脾气,说明那个病毒配方没把他彻底掏空。
走廊尽头的便衣警察正假装打瞌睡——
可怜的家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监控的是怎样一头濒临爆发的困兽。
电梯下行时,我摸出手机查看小林发来的最新消息:
「恒生实验室正在转移资料,车队往3号码头方向」。
\"叮——\"
一楼到了。
透过玻璃门,我看见警车顶灯在夜里划出的蓝色弧光。
年轻的警官正在喝咖啡,热气在他冻红的鼻尖前凝结成雾。
\"裴小姐?\"
他慌张地站起来,\"您怎么——\"
\"送温暖。\"
我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张医生看起来快猝死了。\"
警官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我的高跟鞋——
七厘米的细跟正踩在他掉落的警官证上。
我弯腰捡起来,指尖在钢印警徽上停留片刻。
\"王警官是吧?\"
我把证件塞回他口袋,\"建议你明天请个病假。\"
他茫然地眨眼时,我已经推开玻璃门走进夜色中。
夜风卷着霜色灌进衣领,远处传来货轮沉闷的汽笛声。
真有趣。
人类总在狩猎自己创造的怪物,却不知道真正的怪物早就在他们中间。
血月生物以为自己在玩围猎游戏。
可惜。
我才是那个拿着猎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