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樱在周默川无比陌生的眼神里渐渐找回声音。
“我真的不知道。”随着摇头的动作,眼泪在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划出两道晶亮的长线,“不知道高磊把柚柠带到哪里去了。”
周默川拧了拧眉,“你不知道,那就去问高磊。”
姜樱怔了一下,匆忙摸出手机给高磊打去电话。
如果她再不实话实说,只会在周默川跟前暴露更多。
高磊全然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颇为骄傲的告诉姜樱一切顺利:
“我把她撞晕,带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农村,随便给个大爷五百块钱,叫他把人丢远点,别说周默川,我都找不到那个傻子了。”
说完,他还不忘嘱咐姜樱马上把跟周默川的合作提上日程。
姜樱在他开口前摔断电话,小心的看向周默川,“我,我没让他伤人。”
她死命抓住周默川的手腕,“我真的只是让他把柚柠送走,只要没有柚柠,你就...还是原来的你。”
周默川已经不再听她说什么,起身往门外走,同时拨通了负责找人那位警官的电话。
“周默川!”姜樱跑太快丢了鞋,踩过满地的玻璃碎片也没觉出疼,拉住人小心翼翼地问,“我们...”
周默川挣脱她的手,转身离开。
姜樱被拉扯着向前踉跄一步,这才觉出脚底在流血,慢慢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周默川,你看看你的样子。”姜樱抱着双腿啜泣,“你已经为柚柠破例过多少次?你还为谁这样焦急失态过?”
姜樱咬着后槽牙,将没入皮肤的玻璃碎片拔出,盯着那一抹血珠缓缓流入指缝,眼神变得狠戾。
周默川让随行司机另外找一辆车跟着他,连夜驱车开往高磊所说的那个村子。
他从警方口中得知,那是城市最边缘的地界,周围起码有数十个村子,虽然人口不多,可每一处村落之间的距离都很长,找起来会相当费时间。
多一个人驱车就可以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找更多地方。
从天黑开到天亮,周默川接到方驰的电话才想起忘了告诉爷爷已经找到柚柠被丢下的位置。
他安抚说很快就会找到柚柠,警方也已经跟过来,方驰这才挂掉电话。
“我看您这回要心想事成了。”方驰逮着机会宽慰爷爷。
他一本正经的说,“你没看小川刚才的样子,这些年除了您的事,他还为谁乱过阵脚?他刚才都快急哭了。”
周琛冷哼,“有他哭的时候!他要是不把柚柠好好带回来,明天就叫律师来,我要跟他断绝关系!”
方驰赔笑,“行行,律师我那有的是,随您使唤。”
“我就搞不明白他了,明知道姜樱是什么样的人,还非要一头扎下去。”周琛拍了拍床垫,“你说他喜欢姜樱吗?”
“真喜欢能他妈的被带绿帽子都忍?”周琛瞪眼睛,“怎么,难道报恩就必须拿自己下半辈子去赔?大不了咱们周家养她姜樱一辈子。”
“您也别太跟小川生气。”方驰吁出一口气,拍拍爷爷肩膀,“小川是个重情义的人,前些年那么多事都他一个人扛,心理变态一点,扭曲一点也正常的。”
“您得好好养身体,看着他慢慢变好才行啊。”
方驰没把话挑明,但周琛却懂他的话里有话,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不出声了。
当初周琛小儿子先办出自相残杀的事。
被枪毙了之后他那一家子又跟下饺子似得,当着墨川的面扑通扑通从齐悦楼顶跳下摔成了肉泥。
大人也就罢了,那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是从小跟周默川一起玩到大的,整天跟在屁股后面大哥大哥的叫,方驰都跟着周默川去为两人打过架。
那一家祸害是死了,却也诛了周默川的心。
即便悲剧的始作俑者不是周默川,可他亲眼看着弟弟妹妹带着对他的恨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滩腐肉,不变态才怪了。
这话也就方驰敢跟周琛提一提,那是老人和周默川心头的疤,好不了,提起来就要血流不止。
可这会不提一提,方驰真怕回头柚柠真出了什么事,老爷子一下受不了再出意外。
那周默川就不用活了。
周默川这人,看着冷情冷性,实则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因为他难过、受伤又或失去什么。
所以这些年他都纵着姜樱。
方驰自言自语,“这姜樱平时看着怪聪明的,怎么这次办这么蠢的事?”
她让柚柠因为周默川出事,无疑是在把周默川往柚柠身边推。
“哎,造孽啊。”周琛闭着眼睛念一声,“苦了小柚柠了。”
“哈秋!”被念叨一早上的柚柠终于打了第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将阿姨家如黑炭一般的毛巾洗成乳白,呵着冻红的手去给阿姨擦脸。
阿姨一开始还躲,后来拗不过她,就由着她擦。
哪知过了没一个小时,这人又用烧黑的柴火棍把自己的脸给涂黑了。
“你是,怕人看清你的脸吗?”柚柠天真地问。
女人微微一怔,朝她挥挥手,不耐烦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找不到路啊。”柚柠也很是苦恼,东南西北眺望过去,全是覆了一层薄血的农田。
她说着捂住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子说,“饿。”
女人一脸嫌弃的看着她,然后转身回屋,又往锅里掺了把米。
她跟着女人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生活了将近一周,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焕然一新不说,还跟着女人上山去打了兔子。
不过兔子没打着,女人的腿反而被树枝刺破,流了不少血。
“你穿的太薄,也短。”柚柠一边背着女人下山一边絮絮的说,“回去,穿我的。”
大冬天,女人的裤子短的露一截脚踝,不小心从山上滚下去的时候树枝刚好刺到那里,如果穿着冬衣不至于流血。
这些话柚柠不是非要现在说,不过女人流的血太多了,她怕女人会就这样死掉。
“你别怕。”柚柠走一回就要回头确认女人是不是还喘气,“我去,找医生。”
一提到找医生,女人顿时在她背上挣扎起来。
“多管闲事。”女人呵斥,“放我下来。”
“别乱动。”柚柠被扭的险些摔倒,有些无奈的说,“这么大人,还要我一个小傻子哄,真拿你没办法。”
女人半晌没出声,过会忽然笑了,咯咯的。
柚柠听她声音很有活力,顿时松了一口气。
女人身上初见时的那种木讷的感觉消退不少,她跟柚柠不一样,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太久没和人接触过了。
“你哪里傻?我看你聪明的不得了。”女人难得多说了几句,“那外面墙上的画,是你画的吧,我晚上起夜,还以为招贼了。”
提到这个柚柠有点不好意思。
她给火炕添柴的时候太闲所以没忍住,在墙上画了一幅周默川的背影。
“回去擦掉。”柚柠有些难过的说。
女人没注意到柚柠的情绪,沉默半晌说,“对了,小丫头,如果有人来接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见过我。”
柚柠顺口问,“为什么?”
“怎么那么多问...”女人大声说着,然而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就看到自家房子门前站了一堆穿警服的人。
女人顿时变了脸色,逃一般的从柚柠身上蹦下去,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柚柠伸出手想叫她,又意识到女人似乎不想被太多人发现,于是住了口。
她在原地晃了两晃,很想去找警察帮忙带她回家,可女人的脚还在流血。
从前在柚家养着的那些狗,很多都是因为流了很多血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柚柠急的跺脚,最后还是转身朝山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