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诚和余家梅等人从方坝回到六安，各人投入各人的事情当中。余家诚自去剃了光头。
上一年年底，因为双方合伙的“富煌木门”门店没有赚到什么钱，余家梅闹着要回蚌埠，余家诚不忍心余家梅和方优以亏本的状态灰溜溜地回蚌埠，就跟他们两个说以后这个店就交给他们，他们交房租，他们看店，上门的客户归他们，自己只把这个店做装修公司展厅，这才把他们安抚住。
这一年下来，看他们挺忙的，店里也经常堆满了来不及安装的门，生意应该挺好的。
但是到了年底，却暴露了一个大问题，他们的单子大多都是来自装修小老板的，就是类似于余家诚这样自己包活的。但他们又与余家诚有所不同，就是都没有自己的店。
还有一点不同，他们没有余家诚专业。因为这几个小老板干装修的时间都比余家诚还要迟，他们就是这两年看到房地产又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了，每年有大量的房子交付，有大量的人要装修，其中还有不少是回迁暴发户，于是临时起意干的装修。
就像余家诚头几单交了学费一样，他们也一样要交学费。
他们要么就是接单子时价格报的太低，最后发现没赚到钱甚至亏钱；要么就是因为不懂行，没做好衔接工作，不同的工种各干各的，最后要花大价钱补救，甚至没法补救；要么就是前两者兼而有之。
仅仅是第一种还算小事，尾款一般能收上来，亏也亏不多。如果是衔接没做好，导致最后装修成果有瑕疵，则可能最后一笔装修款收不到，那往往就亏大了。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在一开始收到钱后，立马就膨胀了，吃喝嫖赌的都有，忘了这些钱利润只是一部分，大部分还要付出去的。
他们在为业主订购装修用品时，往往只付了一部分定金。而那些装修用品商户，为了做单子，也接受了先只收一部分定金。
但有经验的商户，对这类包装修活干的人，要么没有把握收尾款的客户不做（知根知底的才做），要么最多一单押一单，即付了上一单才做下一单。
但余家梅和方优不是六安人，做这行时间也不长，所以既没有知根知底的合作伙伴，也不知道这方面的忌讳。要么就算知道，也存在侥幸心理。
总之，到了2017年年底，他们有近30万尾款没有收上来，其中有一个姓杨的欠的最多。
这个姓杨的一开始啥也不懂，但胆子大的很。一般人刚干装修这行都是从认识的人开始尝试，有点差错也能带过去。他熟人有单子当然也做，但更多的单子就是他径直跑到刚交房小区，用极低的价格硬拉来的。他认为一旦开始做了，后期把钱再加上去也没问题。
正规装修公司也有用这种手段接单的，比如“5.8万全包，………”，后面列的是许多项目，但唯独一些关键项目没有，比如水电。那几年装修公司的水电改造是最贵的，因为一是水电是预埋且隐藏的项目，装修公司会宣称自家水电做的有多规范，所以你不能跟野电工的价格比啦！那几年装修公司的水电看起来也是比自己找水电工做的更横平竖直，不过这也增加不了多少成本。后来整个行业的水电就都这样做了。结果是装修公司的水电改造价格降了一点，自己接活的水电工把价格抬了一点。
水电只是那几年装修公司赚钱的项目之一。其二就是，装修公司确实能升项（装修行业专用术语）。
升项有两种，前提都是装修公司的报价表非常繁琐，项目分的非常细，大部分客户都没有耐心看完。
一种是数量升项，比如装修公司的报价表里厨柜报的是3.5米，等到要做厨柜时，业主发现3.5米不够，要做4.5米，那就加钱吧！
另一种是品质升项，比如瓷砖，装修公司带你去选砖时，跟你说，这两款就是我们报价表里的。你一看，这两款不好看呀！这时候装修公司会跟你解释，我们的报价都是基础款，只有这两个。选其他的要补差价。你就说你补不补吧？
装修公司能靠升项赚钱，不代表这些一个人包活的也能靠升项赚钱。至少这个姓杨的不能。
装修公司做业务的、做设计的、带看材料的、收钱的会计都不是同一个人，也都不是老板。做业务的在拉你去公司时或许会和你打感情牌，做设计的则只会吹嘘他的设计，但都不会提醒你合同里的弯弯绕绕，先忽悠你把合同签了、收了首期款再说。等到施工环节和选材料环节，人家就什么都按合同来，你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你现在只能祈祷施工质量不要有问题就行了。
这个姓杨的就不行了，前前后后就他一个人，客户往往两三个人。一个单子谈下来，往往是他先疲惫不堪。到最后客户提什么要求他都说“好好好！”，客户则往往会要求把他刚才答应的写到合同里。请注意，包活的准备的合同往往很简单，没有装修公司的细而繁琐。到最后，客户要求加上去的条款反而很关键，像一个紧箍咒，你赖都赖不掉。
模拟一下过程：
这个姓杨的跟客户说你这套房子我七万块钱帮你做下来（假设跟装修公司的5.8万的套餐是一样大小的房子），客户问是全包吗？包括水电吗？
因为姓杨的已经参考装修公司的不含水电改造的套餐价格加了一万多块钱，就是包括水电的，所以他就回答包括水电。
然后客户就会一样一样的问包括哪些东西，什么材质。姓杨的就没法参考装修公司了，他只能参考自己事先打好招呼的那些装修用品门店。
但是他不太懂呀，他不知道这些装修用品店大部分报给他的也只是基础价格，也有很多需要加价的情况。他甚至没问到最关键的材质与工艺，这两者如果不同，价格往往差别很大。
下面就以门类用品为例。他的卧室门就是从余家梅的店采购的，铝合金门不是。
当客户问姓杨的，卧室门是不是烤漆的？他直接点头“是是是！”，实际有可能余家梅跟他说的是强化门。这两者价格差别很大。客户会立即要求包活的在合同上备注“卧室门是烤漆的。”。
装修用品门店一般以为包活的都舍不得给客户用好东西，所以报的也都不是好东西。这个刚包活的姓杨的人也有个误区，以为客户不懂。
不举太多的例子了。
总之，这个姓杨的一开始就一口气签了好几个不赚钱甚至亏钱的合同。
更离谱的是，他找不到足够的人干活，工期一拖再拖，导致他尾款难结的同时，也迟迟没有发现自己的单子是不赚钱的，所以后来继续接了一些不赚钱的单子。
再被他糟蹋掉一部分钱，到最后他一个人就欠了方优店里近20万块钱。另外他还欠别的材料商钱，也欠工人工资。
至于余家梅他们，一开始还想把姓杨的铝合金门也拿过来做，幸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