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即将燃尽时，她把最后一点光凑向洞壁——岩石上似乎有道浅浅的刻痕，像是什么图案的边角。
“走了。”裴雪青扯她袖子，“蜂群散了，得赶在天黑前出谷。”
临湘应了声，裴雪青又瞥了眼洞壁。
那道刻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是半朵盛开的花，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火折子只剩豆大点光。
裴雪青指尖抵上洞壁。\"不是刻痕。\"他低声好似自言自语道。
临湘凑过去。
岩壁上的痕迹被擦去浮尘，竟显露出青黑颜料——是壁画。
裴雪青摸出半块冰魄草，碾碎了抹在岩壁上。
颜料遇冰融开，整面墙的画慢慢浮出来：一群白衣人举着火把往寒潭方向走，为首者怀里抱着株藤蔓，藤上结着猩红浆果；另一幅画里，男女对跪，男子颈间挂着与临湘胸前九曲鸳鸯佩极相似的玉饰，女子发间插着雪藤编的花。
\"雪藤。\"裴雪青喉结动了动，\"医仙谷古籍说，雪藤是谷中圣物，取浆可解百毒。
但从未提过...还有婚礼仪式。\"
临湘盯着那对男女。
男子腰间玉佩纹路，竟和裴雪青药囊上的暗绣一模一样。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胸前的九曲佩，凉玉贴着心口跳。
\"殿下？\"裴雪青侧头看她。
临湘睫毛颤了颤，别开眼：\"走了。\"
洞外蜂鸣早没了声。
裴雪青先探出半张脸，冰碴子落进衣领里。\"安全。\"他转身要拉临湘，却见她还盯着壁画——女子手腕系着红绳，绳上挂着枚小铃铛。
\"公主？\"
\"来了。\"她快步钻出山洞，斗篷扫落洞顶冰渣。
山风卷着雪粒劈头盖脸砸下来。
两人刚走两步，裴雪青突然拽住她后领。
临湘踉跄撞进他怀里，就听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
转头的瞬间，她血液都冻住了。
雪地里立着头巨狼，通身白毛泛着冷光，眼瞳是幽蓝的，像两盏淬了毒的灯。
它前爪压着几只黑蜂，蜂身正在狼嘴边融化，滴下的绿水腐蚀得雪地滋滋冒气。
裴雪青把药囊塞进她手里，声音发紧，\"这是寒潭守藤兽，专吃毒蜂...也吃擅闯者。\"
巨狼低嚎一声，雪沫从齿缝里溅出来。
慕容临湘挡在裴雪青身前，剑\"唰\"地弹出来。
狼爪拍过来时带起一阵风，她旋身避开，剑尖擦过狼腹——没见血，只刮下几缕白毛。
\"往左！\"裴雪青抖开药粉包，白色药雾扑向狼眼。
巨狼偏头避开，喉间滚出低哑的咆哮，前爪在雪地上抓出五道深沟。
这畜生竟识得药粉。
裴雪青后背抵着山石，指尖又摸向另一包药粉。
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着慕容临湘挥剑时裙角带起的风声。
她的剑染了狼血，在雪地里划出冷光。
\"小心下盘！\"他喊。
巨狼突然伏低身子。
慕容临湘剑尖下压，却见狼影一闪——不是攻她膝盖，是冲他而来！
裴雪青瞳孔骤缩。
他想躲，可双腿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狼嘴张成黑洞，獠牙上还沾着方才被划开的血。
\"裴雪青！\"
慕容临湘的喊声响在头顶。
她整个人扑过来，后背正对着狼爪。
裴雪青被撞得向后仰倒，只来得及揽住她腰肢，便听见布料撕裂的刺啦声。
剧痛从后背传来。
慕容临湘闷哼一声，鲜血顺着她月白裙裾渗出来，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临湘！\"裴雪青第一次喊她名字时，声音是抖的。
他抱着她滚进旁边的雪堆，袖中剩下的药粉全撒了出去——那是他特意调配的剧毒药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用。
巨狼被药粉呛得猛咳，前爪拼命扒拉口鼻。
它原本幽蓝的眼睛泛起血丝，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踉跄两步栽进雪堆，尾巴拍得积雪四溅。
\"别...动。\"裴雪青抖着手去解她后背的衣襟。
慕容临湘咬着唇，任他扯开布料。
伤口从右肩斜划到腰间，皮肉翻卷着，渗出的血不是鲜红，是诡异的紫。
\"有毒。\"裴雪青的指尖在发抖。
他学医二十年，从未这么怕过。
药囊里的银针掉在雪地上，他也顾不上捡，只盯着那道紫痕。
\"别怕。\"慕容临湘偏过头，冲他笑。
她看见他眼尾泛红，平日总梳得整整齐齐的发缕散下来，沾着她的血。
巨狼在不远处发出最后一声低嚎。
裴雪青抄起旁边的短刀，确认它没了动静，才又蹲回她身边。
他从药囊里翻出解毒丹，却被她按住手腕。
\"先...先看看你自己。\"她指他肩头。
方才躲避时，他肩甲被狼爪勾出道口子，血正渗出来。
裴雪青低头瞥了眼，直接把解毒丹塞进她嘴里：\"我这点伤算什么。\"
丹药滚进喉咙，慕容临湘被望着他颤抖的手，突然抓住他沾血的指尖：\"我疼。\"
裴雪青动作顿住。
他低头看她，见她眼尾还挂着泪，却笑得狡黠：\"骗你的，就想看看你慌成什么样。\"
\"是我连累殿下……！\"裴雪青的声音带了哭意。
慕容临湘指尖蹭过他眼下青痕，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胡说什么，保护你，我甘之如饴。”
她撑着他肩膀要下地，“走吧。”
裴雪青蹲身，背对着她：“殿下再动，我便把你捆在背上。”
慕容临湘咬了咬唇。
他后背窄瘦却硬实，隔着两层棉袍都能触到脊骨的棱。
她环住他脖颈，鼻尖蹭过他耳尖：“裴太医，你这是公报私仇。”
“只是想抱你，哪来的仇。”裴雪青扣住她膝弯直起腰。
夜色漫上山头时，两人已绕出医仙谷前山。
裴雪青仰头望了眼北斗，又低头看道旁半枯的野菊——花盘朝西，是冰魄寒潭的方向。
“冷么？”他声音闷在风里。
慕容临湘把脸埋进他后颈，能闻到淡淡的药香：“你比暖炉还烫。”
他耳尖瞬间红透。
心跳声撞着她掌心，一下，两下，快得像擂鼓。
她贴着他耳畔：“裴雪青，若今日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