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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U文学 >  庆熙风云录 >   第3章 入城

三日之后,商队顺利离开大漠,抵达拴马镇。

“到了,到了,到拴马镇了!到大新了!终于回到家了!”

听到众人的欢呼声,睡意朦胧的萧铃儿猛然直起了身体,抱着自己的大包袱四下查看着周围的情形。

此时,晨光已现,可以清楚地看到驼队的正前方是一座城池,城墙高有三四丈,颇为巍峨,朱红色的城门上“拴马”二字雄浑有力,气势不凡。

而官道的两侧则聚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商队和百姓,都在等待城门开启。

齐少宣正帮着商队众人整理货物,颀长的背影在晨光中愈发挺拔。

“丫头,咱们安全了,完全到大新的地界了。”康大勇捋了捋灰白的大胡子高兴道:“等城门开了,咱们先去休整一番安顿下驼队,换马队,好好休息下再继续往钧城赶路,这拴马镇里的每家饭馆酒肆,老康我都熟识得紧哪,跟着老康吃辣喝香!哈哈哈——”

“康伯,你真真是太好了。”几日的相处,萧铃儿同康大勇愈发亲厚起来,谈话间也随便了不少,“我要吃烤鸡、烤鹅、烤鸭、烤羊腿——”想着好久没有吃到的烤肉,萧铃儿眯着眼,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纯纯暴露了其贪嘴好吃的本性。

“铃儿,你前襟被口水淋湿了。”康大勇好笑地虚指着萧铃儿的衣襟,说道:“估计它也馋了吧?”

“康伯——”饶是脸皮颇厚,萧铃儿的面颊也烧了起来。

“咚咚咚——”

“开城门了!”

随着三声城门鼓响起,官道两侧的百姓和商队立刻活跃起来,开始慢慢向前挪动。

看着一直跑来跑去不停忙碌的齐少宣,萧铃儿不由感叹道:“齐大哥真是个好人呐。”

康大勇点头道:“是的,宣哥儿虽不善言谈,但心地极为良善,我们行商的路上他曾经救过不少人呢。”

“那他救了人都会带回来吗?”萧铃儿终究忍不住,问出埋藏了几天的疑问。

“不,”康大勇摇头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萧铃儿显然有些吃惊。

“对。”康大勇点头道:“咱们这条商路虽然收益颇丰,但是也着实凶险得紧,除了有限的几个武装商队,几乎没有多少人敢走,而咱们齐家的镇远商队就是做的最好的,从两位老头领开始,二十多年几乎没失过几次手,自三年前老头领去世,宣哥儿正式接手齐家的产业后,更加威名远播。只是,去年发生的那件事情对宣哥儿颇有些打击。”

“什么事情啊?”萧铃儿赶紧问道。

“唉,”康大勇叹了口气,说道:“去年,也是在大漠,宣哥儿带领护卫从一队西突残兵手里救了个女娃娃,那女娃娃年纪跟你差不多大,她是大新人,是被西突人强行劫掠去的,她的家人也被西突兵杀光了,本来那个女娃娃是想跟着咱们一起回大新的,可是宣哥儿觉得队伍里大都是男人,留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就给了她一些银两、吃食,让她自去谋生。结果,就在分开的第三天,我们看到了她的尸首,一丝 不挂,躺在沙堆里,唉!多好的女娃娃啊,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就那么被活活糟蹋死了。”

“她真是可怜。”听了康大勇的话,萧铃儿也跟着难过起来。

“是啊,确实可怜哪。”康大勇感慨道:“宣哥儿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我知道他难受得紧,他让我们先走,却独自去给那女娃娃做了坟冢,回来的时候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场的。宣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清冷几乎未曾流过泪,那一次是真的伤心懊悔了。”说这话,康大勇用严肃认真的眼神看着萧铃儿道:“所以,铃儿丫头,不管发生什么,宣哥儿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萧铃儿忽然就有些震惊了,原来齐少宣肯收留她竟还有这个原因,看起来那样冰冷如霜的一个男子,没想到心底却如此柔软良善。

此时,齐少宣正巧转头向萧铃儿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萧铃儿突然回了个如太阳花般灿烂的笑脸给他,他愣了下神,冲女孩微微点头后,迅速转回身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入城需要核对出城时开的路引,并且按照单据核对人员、货物,过程颇为麻烦,轮到镇远商队尚早。

萧铃儿无聊地趴在驼背上,对康大勇抱怨道:“好饿啊,康伯,这些守城的官老爷们,效率也忒慢了吧。”

“你呀,给你饼子你又不吃,非要入城后去大吃大喝,且忍忍吧。其实也不能全怨官老爷,他们得仔细点,万一谁的队伍里混进来几个奸细啥的,不就麻烦了吗?”康大勇笑咪咪地看着萧铃儿,说道:“不然老康我给你说个古?”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康大勇的话,让萧铃儿一下子打起精神来。

康大勇含笑摸了摸大胡子,问道:“知道此地为何叫拴马镇吗?”

萧铃儿摇摇头,表示不知。

对于倾听者的表现,康大勇表示很满意,他继续说道:“本朝以前,拴马镇曾被西突国所占,三十五年前,柱国大将军、大司马杜宪曾在此拴马立誓——不收此镇绝不还家。后河西之战,我军大胜,追击西突数百里,此镇重新归入咱们大新朝的版图。为表彰杜宪大将军的功绩,此处遂改名‘拴马镇’。再后来,骠骑将军岳丘林数次大胜西突大军,也都是在此屯兵,那城楼上的‘拴马’二字即为岳将军手书。”

说到岳丘林,康大勇语气颇为激动。

“岳将军?那可是咱们河西的战神啊!您老见过他吗?”旁边有听到康大勇说古的人,插话问道。

“康某人不才,有幸亲睹过将军容颜,那可真是英姿魁伟,世间难有匹敌者啊!二十多年前,岳将军还是千夫长时,老夫我随两位老头领过河西,遇到了西突大军,那是齐家商队最大的一次失手,那次我们遇到了真正的西突骑兵精锐,货物尽失,伤亡惨重。两位老头领也身受重伤,带着剩余的弟兄拼命奔逃,路遇岳将军率领的河西卫,众将士们把追击我们的西突骑兵杀了个片甲不留,岳将军还让军医官替兄弟们疗伤,并且派兵护送我们回到拴马镇。两位老头领感念河西军及岳将军的救命之恩,伤愈后,几次寻求拜见均未能成,只得到将军派人带的一句话‘保国护民乃吾军大义,勿以之为念’。”

康大勇陷入久远的回忆中,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我们也受过河西卫的保护呢。”

“河西军、岳将军乃我等之守护神啊。”

周围其他商队的不少人也纷纷点头应和。

就这样,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一行人总算渐渐进入了拴马镇。

拴马镇因战争和囤军而兴起,随着大新朝国力日益强大,边境贸易也空前繁荣起来,城中商铺林立,酒肆客栈鳞次栉比,各色眉眼的人都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在讨价还价,大新朝规定,为方便交流畅通境内百姓一律讲官话,各国商队、使节等入朝后也须讲官话。

萧铃儿的大新官话说的相当不错,可以说比这街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一路观察下来,齐少宣已经肯定,萧铃儿并非敌国细作,虽暂时不清楚来路,却也无妨,待她伤愈后,他便自会让她离去。如此一来,齐少宣再没了什么顾虑,只让康大勇好好照顾着萧铃儿,便自行忙碌去了。

去往客栈的路上,萧铃儿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康大勇更是一路遇到了不少熟人,打了许多招呼,说了不少片儿汤话。

“到地儿喽。”到了地点,康大勇扶萧铃儿下了驼背,指着面前的客栈说道:“咱们要在这‘留香客栈’待上几天,休整后再继续出发去钧城,铃儿丫头你先洗漱休息下,回头老康我带你好好逛逛。”

“留香客栈”是一家风格比较“粗犷”的客栈,整体为砖石搭建,石头堆砌得杂乱无章,石面也未打磨,坑洼不平,从外面看,与店名“留香”二字颇不相符。

进得客栈,萧铃儿方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极其宽敞的院落,数排石屋建在院中间,一口偌大的水井正对大门,四周院墙边全是卧倒休息的骆驼,众商贾们正大声呼和忙着卸货。

康大勇把驼绳扔给一旁候着的店小二,对萧铃儿笑道:“丫头,这客栈大吧?可惜只管住,不管吃。咱们住第六排石房,跟我来。”

留香客栈共九排石房,每排九个房间,房间内颇为宽敞,康大勇带萧铃儿来到第六排东边第二间房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自行离去。

萧铃儿抱着自己的大包袱推开门,看到屋子中间摆了个大木桶,木桶里面盛满了热水,宽敞的房间内除了一张宽大的木床和同样宽大的一桌一椅便再无其他。

“这是给你的。”

就在萧铃儿四下环顾之时,齐少宣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身后响起,她立刻回身,却见齐少宣已经换掉了那身灰扑扑的袍子,摘掉了不知道原本什么颜色的脏兮兮的幂篱,脚上也换上了一双墨缎霜色绣边硬底靴,着一身崭新的青色锦袍,腰间的皮带上挂着的宝蓝色绦子下垂着一枚羊脂白玉玦,为他平添了一份温润的气质;他的头发也梳理过了,戴着一顶时下十分流行的软脚黑蹼头;胡子刚剃过,下巴泛着青光,比在大漠里精神了许多;只是黑如漆墨的双眸依旧泛着冷清的神采。

哎呀,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妥妥的美男子一枚啊!

“你收着。”齐少宣在萧铃儿有些花痴地注视下,面无表情地把一个皂色布包袱放到屋内的方桌上。

“齐大哥,谢谢你。”萧铃儿的感谢,真诚里带了几分谄媚。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事可唤我。”齐少宣说完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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