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北安王府。
云珈蓝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幔,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喉咙干涩地发疼,刚想出声,便听见惊蛰惊喜的声音:“公主醒了!”
很快,一碗温水递到唇边,云珈蓝小口啜饮,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睡了多久?”她声音沙哑。
“整整三日。”惊蛰眼眶微红,“王爷守了您一整夜,今早才被谢大人叫走。”
云珈蓝怔了怔,心头微暖。
正想再问什么,忽听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述匆匆进来,低声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听闻您病重,特意派御医来诊脉。”
云珈蓝眉头一蹙。
皇帝裴天佑向来与裴嬴川不和,此时派人来,怕是没安好心。
她刚要开口,惊蛰却已经愤愤道:“又来?前几日那个渺渺......”
话一出口,惊蛰猛地捂住嘴,眼神闪烁。
云珈蓝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渺渺怎么了?”
惊蛰支支吾吾,不敢答话。
云珈蓝眸光一沉,看向陈述:“你说。”
陈述沉默片刻,终是低声道:“三日前,渺渺奉陛下之命来送药,被王爷……斩于剑下。”
“什么?!”
云珈蓝手一抖,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热茶溅湿了裙角。
她顾不得擦拭,一把抓住陈述的袖子:“王爷杀了陛下的人?!”
陈述点头:“渺渺意图对您不利,王爷当场处置了她。”
云珈蓝脸色瞬间煞白。
她知晓裴嬴川张扬,却没想到居然张扬到这般地步。杀了皇帝派来的宫女,这无异于当众打裴天佑的脸!
以裴天佑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
她猛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王爷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
惊蛰连忙拦住她:“公主,您身子还没好,不能......”
“让开!”云珈蓝声音微颤。
正争执间,外间忽地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乌兰公主刚醒,就要把王府吵翻天吗?”
裴嬴川一袭墨色锦袍,大步踏入内室,眸光如刀,扫过众人。
惊蛰和陈述立刻退到一旁。
云珈蓝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急声道:“王爷,渺渺的事......”
裴嬴川走到床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打断她的话:“醒了就好。”
他知道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渺渺。如果真的是她,那裴天佑不可能按着这个筹码十余年不动,现在才拿出来借题发挥。
他的掌心温热,云珈蓝却只觉得心头发冷。
“您杀了陛下的人,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她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压得极低,“王爷,您太冲动了......”
裴嬴川眸光微暗,忽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你以为,本王不杀她,裴天佑就会放过我们?”
云珈蓝一怔。
裴嬴川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既敢把手伸到北安王府,就该做好被剁掉的准备。”
云珈蓝心头一颤。
她当然明白裴天佑对裴嬴川的忌惮,可如今这般明目张胆地撕破脸......
云珈蓝担忧地摸上小腹。
“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低声问。
裴嬴川眸光幽深,淡淡道:“他既派了御医来,你便好好‘养病’。”
云珈蓝瞬间会意。
裴天佑想借御医探她的虚实,那她便顺势而为,看看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躺回床上,轻声道:“惊蛰,去请御医进来吧。”
裴嬴川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转身隐入屏风之后。
很快,御医提着药箱进来,恭敬行礼:“微臣奉陛下之命,来为王妃诊脉。”
云珈蓝虚弱地笑了笑:“有劳大人了。”
御医搭上她的手腕,片刻后,眉头微皱:“王妃脉象虚浮,气血两亏,需好好调养。”
云珈蓝轻咳两声,状似无意地问道:“陛下近日可好?劳他挂念,实在过意不去。”
御医笑了笑:“陛下一切安好,只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闻北安王处置了一个女子,陛下颇为震怒,王妃还是劝劝王爷,莫要再触怒龙颜。”
云珈蓝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大人提点。”
待御医退下,裴嬴川从屏风后走出,眸光冷厉。
“果然来试探了。”
云珈蓝坐起身,忧心忡忡:“王爷,陛下怕是已经起了杀心。”
裴嬴川冷笑:“他早就有杀心,不过如今,本王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云珈蓝抿了抿唇,忽地抬眸,坚定道:“王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裴嬴川挑眉:“哦?王妃有何高见?”
云珈蓝眸光微闪,低声道:“既然陛下想借题发挥,那我们...便送他一份大礼。”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龙涎香在鎏金狻猊炉中袅袅升腾,裴天佑斜倚在紫檀木龙纹御座上,正在午憩。
\"陛下,北安王府的探子传回消息。\"暗卫首领跪伏于地,声音压得极低,\"渺渺确实已死,尸身被扔去了城郊乱葬岗,连副薄棺都没有。\"
裴天佑闻言,愣了一会儿,忽地轻笑一声:\"朕这个弟弟,倒是比从前更狠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北安王近日可有别的异动?\"
\"回陛下,王爷除了上朝理政,便是守在王妃榻前。\"暗卫顿了顿,\"不过......昨夜谢彦舟大人秘密入府,密谈至三更。\"
扳指在案几上敲出清脆声响。裴天佑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谢彦舟?\"
\"是。探子说,谢大人离去时面色凝重,手里似乎拿着......\"暗卫喉结滚动,\"一方紫檀木匣。\"
咔嚓!
黑玉扳指突然裂开一道细纹。裴天佑盯着指间裂缝,忽然想起十年前先帝驾崩那夜,裴嬴川提着染血长剑踏进寝殿时,看他的那个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窃取龙椅的贼。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先帝驾崩前,属意的是裴嬴川继位。
是他用了卑劣的手段,才夺得了这个皇位。
\"好,很好。\"帝王突然大笑,笑声却比冰还冷,\"朕的弟弟这是要效仿当年玄武门旧事了?\"
大太监扑通跪下:\"陛下慎言!北安王他......\"
\"备纸墨。\"裴天佑一脚踹开御前太监,抓过狼毫在明黄绢帛上疾书,\"传旨,三日后太极殿设宴,朕要亲自为北安王妃庆贺病愈。“
墨汁飞溅在\"庆贺\"二字上,像一滩污血。
暗卫首领迟疑道:”陛下,北安王万一不来......\"
\"他会来的。“裴天佑扔下毛笔,从暗格取出一只珐琅小盒,”不然,别怪朕拿北安王府开刀!\"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至。
闪电照亮裴天佑狰狞的面容。
......
裴嬴川叮嘱完事情后,又出了兰苑。
他最近总是在忙。
云珈蓝则在兰苑修身养心。她轻轻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如今这形势,显怀不过是十数天的事情。
云珈蓝咬了咬牙,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条素白束腰。
纤细的手指将束腰缠绕在腰间,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收紧——
“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惊得云珈蓝手一颤,束腰滑落在地。
她猛地转身,见裴嬴川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已立在屏风旁,眸色深沉地望着她。
\"王、王爷......\"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下意识侧身挡住地上的束腰,\"妾身只是在更衣。\"
裴嬴川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她略显紧绷的腰腹上,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束腰。云珈蓝心跳如鼓,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袖。
\"王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伸手去拢散落的发丝,\"军报都处理完了吗?\"
裴嬴川没有回答,只是俯身抬起那条束腰,指腹摩挲着上面细微的勒痕。
\"本王记得,太医说过,你最好不要下榻。\"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下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束腰?
云珈蓝呼吸微滞,随即轻笑道:“王爷多虑了,妾身只是觉得近日衣裳有些宽松,想试试新裁的束腰......再说,妾身不会走远的,下榻走这两步,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裴嬴川忽然伸手,掌心覆上她的小腹。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衫传来,云珈蓝浑身一僵。
\"撒谎。\"他低声道,眸色愈发幽深,“你在害怕什么?”
云珈蓝睫毛轻颤,强自镇定道:“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他逼近一步,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他炽热的掌心贴在云珈蓝的小腹上。
云珈蓝近乎祈求地闭上眼。
所幸,腹内胎儿似乎知道母亲所想,所以并没有动弹。
裴嬴川迟疑地收回了手。
“你这血枯症......”
云珈蓝忙发誓:“回王爷,不会有事的。”
裴嬴川的目光在云珈蓝微微泛白的指节上停留片刻,忽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本王记得,乌兰女子善蛊,是蛇。”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怎么到了本王这里,倒像只受惊的兔子?”
云珈蓝呼吸一滞,正欲反驳,却见男人突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王爷!\"她惊呼一声,本能地环住他的脖颈。
\"既然王妃身子不适,\"裴嬴川大步走向床榻,玄色衣袍扫过地上的束腰,\"那便好好躺着。\"
云珈蓝被轻柔地放在锦被间,还未及反应,男人已单膝跪在榻边,亲手为她褪去绣鞋。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足尖,惊得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王爷这是做什么......\"她声音发颤,耳尖染上薄红。
裴嬴川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太医说足底穴位通经络。\"说着指尖在涌泉穴不轻不重地一按,\"王妃不是说无碍么?怎么脉象这般紊乱?\"
云珈蓝咬住下唇。这哪是诊脉,分明是...是......
\"看来王妃气血确实亏虚。\"男人忽然倾身,松香扑面而来,“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