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麦城的夜市如同煮沸的锅，各色灯笼将土路照得亮堂堂。罗小妹坐在艾尔玛怀里，小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来回转动，眼睛被两旁晃动的兽耳、毛茸茸的尾巴、花花绿绿的摊档占满了。
“姐姐！那个！那个亮晶晶的！”
她指着一个小摊上挂着的、用彩色石子串成的风铃，小手兴奋地拍着艾尔玛的胳膊。艾尔玛也好奇地张望着，空气中混合着烤肉的焦香、甜腻的糖味、还有淡淡的药草和皮革气味，让她有些恍惚。
“以前……好像也来过？”
艾尔玛小声对旁边的米娅说，语气不太确定。
米娅正用力吸着鼻子，尾巴兴奋地扫来扫去：
“香！太香了！烤肉的香味！是肉排！我闻得出来！艾尔玛你还记得城东头那家老熊烤肉吗？肉块这么大！”她夸张地比划着，但随即又皱了皱鼻子，
“……不过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记不清具体在哪儿了。”她甩甩头，注意力立刻被近处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摊吸引，“查理！我们吃那个吧！热乎乎的！”
萝卜子坐在查理旁边，看着眼前喧嚣的景象，热闹之余，心里却开始盘算。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钱袋。沉甸甸的分量提醒着她，这是队伍仅剩的资产了。
这一路南迁，吃喝虽能打猎，但必要的补给、尤其是到了陌生之地，钱不能乱花。她侧过身，凑近查理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忧虑：
“殿下……人好多，东西肯定不便宜……我们……”
她话没说完，查理就伸出手，粗糙温热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微凉的手背，像是要打断她的思绪。他侧过头看着她，嘴角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完全没有她那种紧张感。
“傻妞，”他声音不高，但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入萝卜子耳中，
“愁眉苦脸个什么劲儿？钱袋子捂紧点没错，但也不是现在。走了这么久，风里雪里都过来了，好不容易到个热闹地方，先让大家开心开心。”他下巴朝前点了点，目光扫过兴奋的罗小妹、好奇张望的艾尔玛和跃跃欲试的米娅，
“瞧见没？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嗯？让她们尽兴玩会儿，吃顿热乎的，天塌不下来。”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反手抓住萝卜子想要缩回去的手，握在自己宽大温热的手掌里。
“走走走，”查理不再给萝卜子纠结的机会，朝着香气最浓郁、灯火最亮堂的区域走去，“找个地儿，先喂饱这几个小馋猫。小麻雀！”他提高声音对着罗小妹喊了一嗓子，“饿瘪没？想吃什么？”
“饿！皇子哥哥我饿！”罗小妹立刻大声响应，小手直指一个飘着诱人香气的烤串摊，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熊人，正熟练地翻动着铁架子上油滋滋的肉串，
“肉！我要吃那个亮亮的肉肉！”
“好嘞！”查理爽快地应道，带着队伍在烤串摊旁找了个相对不挤的空档停下。艾尔玛抱着罗小妹也跟着下来，米娅早就等不及，一个箭步蹿到了摊位前。
“老板！这怎么卖？”查理走上前，指着那滋滋冒油的肉串问。熊人摊主瞥了一眼查理和他身后奇特的“家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通用语报了个价。
萝卜子一听价格，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又要去摸钱袋，手刚动，就被查理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他侧头冲她眨了下眼，仿佛在说“看我的”。
“哟，老板，”查理对着熊人摊主，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市井的熟络劲儿，
“你这肉串香是香，可这价码……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你看，俩小的，还有姑娘们都饿着肚子眼巴巴看着呢。给个实在价呗？照顾照顾回头客？嗯？”他说话时，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很笃定，手指看似随意地在摊位上点了点几种不同的肉串。
熊人摊主看看查理，又看看他身后几个确实眼巴巴望着的女孩，尤其是罗小妹那毫不掩饰的渴望眼神，嘟囔了一句什么，稍微降了点价。
“成！爽快！”查理咧嘴一笑，也不再多说，转头就对萝卜子扬了扬下巴，
“傻妞，掏钱，先来……嗯，五串大的，给米娅和小的，再来三串小的嫩点的，给艾尔玛，她吃不了太油腻。你也来一串？尝尝味？”
萝卜子被他这一连串的安排弄得有点懵，心里的担忧还在，但看着查理那副“我说了算”的轻松样子，又看着米娅和罗小妹瞬间亮起来的眼神，艾尔玛也期待地点点头，她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从钱袋里数出铜币递过去。查理接过烤得焦香四溢、撒着香料的肉串，先递了一大串给早就等不及的米娅，又递给罗小妹一串小点的，艾尔玛也小心地接过自己的那串。
“拿着，傻站着干嘛？”查理把最后一串稍小的塞进萝卜子手里，肉串的温热透过油纸传到她指尖。他自己倒没急着吃，只是抱着胳膊，看着她们几个小口小口或大口啃着肉串，脸上带着点满足的笑意，仿佛她们吃得开心，他就饱了。
“好吃吗？小麻雀？”他问罗小妹。
“嗯！嗯！好吃！香！”罗小妹吃得满嘴油光，用力点头。
“加菲猫呢？够嫩不？”
“嗯…很嫩，味道…有点熟悉…”艾尔玛小口吃着，认真品味着。
“那是，人家老板手艺好。”查理笑着应和，又看向还在狼吞虎咽的米娅，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跟饿了三天的狼似的。”
……
……
……
烤肉的焦香还黏在舌根，夜市鼎沸的人声被巷口的暗影吞没。罗小妹软绵绵趴在艾尔玛肩头，小肚子圆鼓鼓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米娅摸着肚皮遗憾地瞅了眼远处甜糕摊，尾巴卷着艾尔玛的手腕打了个哈欠。
“找地方睡觉。”查理的巴掌直接罩在萝卜子脑顶揉了一把，推着她往挂着褪色床铺招牌的巷子走，
“去前面看看。”
萝卜子像被拧了发条般冲到第一家旅店门口，对着打盹的兔耳伙计开口还带着喘：
“您好，有空房吗？”
“有有有！”伙计惊跳起来，眼睛扫过查理宽阔的肩线和后面奇特的队伍，“您要通铺还是……”
“两间单间。”查理半个身子挡在萝卜子前面，手指敲了敲龟裂的柜台木板，
“挨着的。干净点。”声线不高，但柜台上的油灯焰心被他投下的阴影压得向下一伏。
伙计喉结滚动：“单间价码比通铺高……”
“多少？”萝卜子急着掏钱袋。指尖刚碰到铜币，查理的手已经按在她腕骨上。
铜板搁在柜台的闷响和查理的指令同时落下：
“先住一晚，明天中午前别来扰。”他食指点了点萝卜子手里的钱袋，自己转身就朝黑黢黢的楼梯走，“带路看房。”
二楼房间狭窄却整洁。查理推开相邻的门缝扫了两眼，反手就把其中一间的木门彻底撞开。
“小的跟加菲猫灰太狼挤这间。”他下巴朝艾尔玛怀里的罗小妹和米娅一抬，自己抓着萝卜子的后领往另一间拎，
“你，这边。”
米娅欢呼着扑向铺着粗布床单的木床，艾尔玛抱着小妹踉跄跟进。罗小妹本来还迷迷糊糊，一听这安排，瞬间像被扎了针的小兔子，从艾尔玛怀里猛地支棱起来：
“哇！和米娅姐姐睡！艾尔玛姐姐也在！可以搂着睡啦！”她小脸放光，困意全无，挣扎着从艾尔玛臂弯滑下，炮弹一样冲向米娅刚甩在床沿的大尾巴，小手迫不及待地抓上去，
“软乎乎！暖烘烘！今晚我要抱着米娅姐姐的尾巴睡！”
萝卜子还没从后领的力道里回神，身后房门已被查理脚跟勾上。吱呀一声，隔断了罗小妹在隔壁兴奋的叽喳和米娅“哎哟别拽我尾巴根”的抗议。
屋内只剩两人。查理反手将门栓插上，动作利落。萝卜子站在门边，耳朵里还残留着隔壁妹妹的欢呼，脸上有点热。查理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抖了抖，又伸手按了按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