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蹄声踏在冻土上，白牦牦牛载着背上的六人，缓缓离开了石头村的村口，将那简陋的村子和跪地感激的罗大山甩在了身后。
冬日的寒风依旧凛冽，吹得人缩手缩脚，但牛背上厚厚的毛发和拥挤在一起的身体，却隔绝了大部分的寒意。
离开了压抑的村子，气氛明显松快了不少。
罗小妹坐在艾尔玛怀里，蓝毛双马尾随着牦牦牛稳健的步伐一晃一晃。
她新奇劲儿还没过，小手一会儿摸摸白厚实的长毛，一会儿又指向路边掠过的枯树：“姐姐！姐姐你看！那棵树像不像爹喝醉酒的样子？歪歪扭扭的！”她咯咯笑起来，小身子在艾尔玛怀里扭动。
艾尔玛赶紧抱住她，生怕她掉下去：
“小妹别乱动…小心摔着…”
“摔不着！”坐在艾尔玛旁边的米娅立刻接话，她正舒服地靠着身后的萝卜子，尾巴惬意地甩着，“小白稳当着呢！对吧小白？”
她拍了拍牛背。白低低“哞”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坐在最后面看风景的咕咕，搓着手，花白胡子被风吹得乱飞，他嘿嘿笑着，回头看向被三个姑娘夹在中间的罗小妹：
“小闺女，这下可高兴了？跟着你皇子哥哥，去南边享福喽！”
罗小妹用力点头，马尾甩得像小风车：
“高兴！可高兴了！皇子哥哥最好啦！”她说着，还扭过小身子，努力朝坐在最前面、背对着大家看路的查理挥了挥小拳头，可惜查理没回头。
坐在米娅和艾尔玛中间、靠着米娅后背的萝卜子，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红晕。
她听着妹妹欢快的笑声和咕咕的调侃，心里那点因为离开父亲而产生的淡淡离愁被冲散了不少。她轻轻舒了口气。
“哎，萝卜子姐姐，”米娅突然扭过头，看向萝卜子：
“查理刚才说娶你和你妹妹，是不是就是部落里说的‘结成伴侣’啦？那以后你们就是查理的‘新娘’啦？那艾尔玛姐姐怎么办？她也是查理的大夫呀！”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在清点“名额”。
轰——！
萝卜子的脸瞬间又爆红！羞得差点从牛背上弹起来！她一把捂住米娅的嘴：
“米娅！不许胡说！”
艾尔玛都羞耻的不敢说话了。
“呜呜呜！”米娅被捂着嘴，挣扎着抗议，眼神里充满了“我说得没错”的委屈。
罗小妹看着姐姐羞窘的样子，又看看脸埋在艾尔玛肩上、只露出红耳朵的艾尔玛姐姐，大眼睛眨了眨，突然学着大人的口气，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唉，看来姐姐和艾尔玛姐姐都要给皇子哥哥当新娘子咯！那以后谁给皇子哥哥扛刀？谁给他治伤？谁给他干活呀？”她小脑袋瓜里似乎已经开始操心“分配工作”了。
“噗——哈哈哈！”咕咕第一个忍不住，拍着大腿笑出声，花白胡子乱颤，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个小人精！这问题问到点子上了！殿下！听见没？您这后宫…啊不，队伍分工得明确点啊！”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直背对着大家、仿佛在专心看路的查理，肩膀抖动了一下。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这群闹腾的家伙。目光先落在被捂着嘴还在呜呜叫的米娅身上，又掠过羞愤欲绝的萝卜子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艾尔玛，最后停在笑得前仰后合的咕咕那张老脸上。
“老登，”
“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那张破嘴缝上，让你连饼子都啃不动。”
咕咕的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赶紧捂住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闭嘴了。
查理这才把目光转向罗小妹。小丫头正睁着大眼睛，一脸“我很认真在讨论”的表情看着他。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查理心里那点被打趣的烦躁也散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艾尔玛，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罗小妹的脑门：“小麻雀，管好你自己。再操心老子的闲事，把你扔下去喂兔子。”
罗小妹被戳得缩了缩脖子，但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抱紧艾尔玛的胳膊：
“才不怕！兔子咬不过我！艾尔玛姐姐会保护我！”
艾尔玛感受到罗小妹的依赖，虽然脸还红着，但还是小声应了一句：
“嗯…我…我会看着小妹的…”
查理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她们，重新转过身去，看着前方延伸向南方的土路。
萝卜子脸上的红晕未退，心里还因为刚才的“新娘”话题咚咚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然后手脚并用地从米娅和艾尔玛之间挪出来，爬到了查理身边坐下。
她从怀里贴身的口袋里，摸索出羊皮地图。动作很小心，生怕弄坏了。她将地图在膝盖上小心地展开，手指在地图上仔细地比划着，目光认真地在那些线条和标记间移动。
“殿下，”
“您看这里。” 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地图上风之国南部的边界线，
“我们大概在这个位置。” 她的指尖点了点一个没有标记的区域，代表他们正行进在荒野上。
然后，她的手指沿着代表道路的虚线向南滑动，最终停在了风之国与兽人乡接壤的边界线附近。那附近画着几座抽象的山脉图案，表示地势开始变化。
“照这个速度，”
“再走几天…应该就能到边界了。”
查理的目光原本落在地图她所指的区域，但当她抬起头说话时，他的视线却自然而然地移到了她的脸上。看着萝卜子认真专注、还带着点未散红晕的侧脸，查理心里那股子想逗弄她的劲儿又上来了。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但紧接着，他突然伸出手，不是去接地图，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萝卜子小巧的下巴。
萝卜子猝不及防，被捏得微微抬起了脸。
“傻妞，”查理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拇指还坏心眼地在她光滑的下巴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认得还挺清楚。看来老子这亲兵没白当？”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一丝让她心跳加速的暧昧。
萝卜子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脸颊烫得惊人！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但查理的手指看似随意，力道却不小。她只能窘迫地眨着眼，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的小猫。
牛背上瞬间安静了。米娅好奇地探着脑袋看，艾尔玛赶紧捂住了罗小妹好奇的大眼睛，咕咕捂着嘴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殿…殿下！”
“您…您别闹了…地图…地图要掉了…”
查理看着她这副羞窘得快冒烟的样子，才慢悠悠地松开手。他收回手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目光再次投向地图，语气恢复了平常：
“收起来吧。省得待会儿被风吹跑了，你哭鼻子。”
萝卜子赶紧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地图卷好，塞回怀里。她攥着地图，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下巴上他手指捏过的地方，还热辣辣的。
她没动，也没挪开。就坐在查理身边，很近。牛背随着白的步伐轻轻摇晃。
过了好一会儿，风声里，萝卜子的声音很小，带着点不确定的颤抖，飘了出来：
“殿下…”
查理没回头，看着前路：“嗯？”
萝卜子深吸一口气，面对着查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昨晚…你抱着我…是真心想抱吗？”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风里，在牛背上，听得清清楚楚。
查理沉默了几秒。他没立刻回答，也没看萝卜子。只是肩膀似乎微微绷紧了些。
然后，他转过了头。
眼睛直直地看向萝卜子，目光很深，像要把她吸进去。
“是。”
他吐出一个字，干脆利落。
萝卜子被他看得心慌，下意识想低头，但这次忍住了。她迎着他的目光，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
查理看着她那双带着紧张、期待、还有点点不安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萝卜子，”
“老子喜欢你。”
“从你晕乎乎被老子从地下城捞出来时就喜欢。”
“看你倔得要死，明明怕得发抖还要挡在老子前面，喜欢。”
“看你为了点粮饷，拼了命去最危险的地方干活，喜欢。”
“看你笨手笨脚想照顾老子，又怕老子骂的样子，也喜欢。”
他一句句说着，没有华丽的词，没有弯弯绕绕，就是直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什么。
“昨晚抱着你，”
“因为老子想抱。就这么简单。”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捏下巴，而是粗糙的、带着厚茧的大手，覆盖在萝卜子紧紧攥着地图卷的小拳头上。很用力地握住。
“听明白了没，傻妞？”
萝卜子被他握着手，听着他一句句“喜欢”，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只有一片深沉的、她几乎要溺毙其中的认真。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她用力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嗯…明白了…”
她反手，也用力地握住了查理的手。紧紧的。
查理看着她红了的眼圈，还有那用力点头的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但他没抽回手，就这么任她握着。宽厚粗糙的手掌，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米娅在后面看得清楚，虽然没完全听懂，但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立刻兴奋地小声欢呼起来：“哇！查理和萝卜子姐姐牵手啦！” 她尾巴甩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