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晦礼成后，没顾得上换衣服，一身红色的官服朝观礼的兴懿皇帝快步走来。
“皇上，怠慢了。”萧如晦满脸的笑意。
兴懿皇帝眼神扫过：“朕这些年疏忽了，没说给你寻门婚事，你不怪朕就行。”
萧如晦高兴，兴懿皇帝反而不高兴了。
“皇上公务繁忙，还惦记着臣，这份恩情臣都记心里了。”
“‘裴忘宜’是和离过的女子，指给你做正妻，有没有心里不舒服。”兴懿皇帝双手搭在身后，阴阳怪气：“回头哪家有清清白白的贵女合适，朕再给你许一位。”
他故意在‘清清白白’四个字上加重了音，观察着萧如晦的反应。
萧如晦笑了笑：“臣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观棋来了，你知道么？”
“知道，惊鸿跟臣说了，说陆大人送了份大礼就走了，回头臣得邀请陆大人来府上吃顿饭以表谢意。”
兴懿皇帝反讽道：“还是你宽宏大量，别怪朕没提醒你，小心点观棋。”
说着，兴懿皇帝拍了拍萧如晦的肩膀，转身离开。
晚上，萧如晦忙乎了一天终于得闲，换上素色的长衫和袄子，敲响他新房的门。
他进门的时候，宋清荷正在看礼单。
“得让阿絮多看几遍，记住了，等这些大臣家里有红白事，再稍加一点还回去。”宋清荷坐在圆桌旁，一只手搭在桌沿。“平白无故让你多了礼债，对不起。”
萧如晦坐到她对面，道：“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我们是一家人，别这样说。”他顿了顿，开口：“今儿陆大人来了。”
宋清荷并不意外：“正常，他不来才奇怪呢。”
“你喜欢他么？”
听到这话，宋清荷翻动礼账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她抬头和萧如晦对视：“我不知道。”
萧如晦明白了，他心尖的地方有点酸涩，但还是扯了扯嘴角：“那就是喜欢的意思。”
“不管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在成大事面前，我可以抛开一切。陆观棋不会一直喜欢我，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淡了，他会遇到其他女人，再一次有悸动的感觉，然后忘了我。他可以忘了我，但他一定要站在我们这边。”宋清荷目光坚定，柔韧而不屈。
萧如晦眼帘低垂，半晌后方才抬眸：“我呢？”
“什么？”
“给我个机会，可以么？”
宋清荷瞳孔微缩，似乎没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心仪于你，所以即使我知道皇上把你以‘裴氏女’的身份赐婚给我是为了羞辱我，我也并没有一点的愤怒，只是如果你是以宋清荷的身份嫁给我，我会更高兴。靠我自己，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多少和你独处的机会……在莲花县的日子我很怀念，因为在那儿，只有我们，没有陆观棋没有仇恨。幸福的日子总是弹指一挥间，原本我以为再也不会有在莲花县那样的机会了，不成想阴差阳错能够和你做假夫妻。”萧如晦鼓起勇气，眼波之间流转着眷恋，“哪怕只能陪你走一段人生路，对我而言也足够了，你无需感到负担，我对你的感情，发乎情、止乎礼。”
萧如晦起身，接着道：“我已经让阿絮过会儿来收拾出外间，以后我睡外面的罗汉床，你就睡里头。”
宋清荷跟着站起来：“我睡外面，这是你的房间，我不能鸠占鹊巢。”
“跟我别算那么清，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萧如晦笑着回道。
夜深了，按照大全朝的习俗，喜烛需要燃烧整夜，宋清荷侧身躺在床上，看着屏风后晃动的红色蜡烛出神。
宋清荷自认她把报仇的事做的很好，尽管最大的黑手还在，可一切都在朝前推进。唯独感情上，被她搞得一团糟。
在仇恨裹挟之下，她分不清自己的真实内心。
她到底喜不喜欢陆观棋，又或者说陆观棋对她来说是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萧如晦又摆在了面前。
现在，她对萧如晦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所以她的报仇之路，原来是在利用喜欢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陆观棋和萧如晦，她还能替宋家伸冤么？
宋清荷感到迷茫。
第二天起床后宋清荷才发现，昨夜居然下了场大雪，空春园的下人们在院子里扫雪，阿絮带着两个小厮把一只紫檀木箱子放在正厅的中央，阿絮弯腰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尊金佛像，一只珊瑚珍珠摆件，还有一块龛砚。
萧如晦对宋清荷介绍道：“这是一会儿咱进宫给太后请安要送的回礼。太后念佛，金佛像送她。珊瑚珍珠送皇后，龛砚送皇上。”
“太后……”宋清荷想了想，问：“李皇后在的时候，太后是妃？”
“嗯。她本是骁勇侯的外甥女，父母去世后她借住在舅舅骁勇侯府上。因为善歌舞，被骁勇侯送给先帝。生下皇上后，从贵人被册封为妃。”萧如晦道。
“原来如此。”宋清荷像是在看着箱子，实则黛眉微蹙，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我是永王妃，以后我可以随时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吧？”
萧如晦被问的一怔，他点下头，“嗯，亲王妃无需宣召，可自行进宫。清荷，你……”
宋清荷唇边扬起一个弧度：“皇上给了我可以随时进宫的身份，我不能浪费了。身为王爷的妻子，帮助王爷打点好和其他王侯将相夫人的关系，是我的责任。”
萧如晦作为兴懿皇帝不多的手足中，掌握实权枢密院的王爷，兴懿皇帝叮嘱皇后，安排一顿上乘的家宴招待他。
皇后不解，一边帮兴懿皇帝穿上袄子，一边问：“是真的上乘，还是假的上乘？”
兴懿皇帝笑笑：“瞧你这话问的。当然是在合乎规格之内要最好的。”
皇后皱着眉头，没有完全揣摩得了兴懿皇帝的深层含义。
“缰绳不能攥的太紧，也不能太松。给个巴掌，当然要跟个甜枣。朕要让永王知道，朕可以给他一切，但他不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可以有别的想法。”兴懿皇帝脸色骤暗。
眼下，萧如晦是他可以用来对付陆观棋的兵器。